般的廝殺?”想來這些問題在他心中積鬱已久,是以此時一旦開口,竟是有滔滔不絕之意。
似是早知道他會有此話般。馮若芳平靜的聽他說完之後,略作沉吟,方才開言問道:“出此莊園東行十餘里處,便是你我兄弟耐以生計的南海了,二弟,你可知這茫茫碧濤都是屬於誰的?”
“當然是大哥。這南海地面上有誰不知?”,馮若龍不假思索的脫口答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先聖之言,二弟切記是萬萬忘不得的,倘若心中失了此念,縱然你再是一世雄強。也必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微微低聲說出這一番話後,馮若芳再瞥了一眼面帶不以為然之意地二弟後,復言道:“二十三年前,正是朝廷內亂初顯之時,再無瑕彈壓沿海諸事。方才有了連續三年的群雄爭霸,隨後又經安史之亂、地方藩鎮之禍,朝廷愈發疲弱,你我兄弟因緣趁便,才得以於南海坐大,今時海中之局面,一言以蔽之,全系朝廷無力監管之結果。設若此時尚是開元年間,我南海安得如此局面?擁船百餘,轄眾數千,說來倒真是不少,然則也不過一州軍士之數罷了,縱然你得海上無敵,卻總不能永不上岸!至於其它手段,只看這崔破到任不過大半載光陰,渤海已是淪落至此,二弟也該心有所感才是。”
“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為弟也還是懂地,只是此次實在非比尋常,倘若那俞堅真個是傾巢南下,怕只怕二十年前舊事重演,又不知有多少兄弟要葬身南海了!便讓他一讓,又有何不可?”馮若龍直視其兄眼眸,半點也不退讓道。
對視片刻,見其弟眼中滿是倔強之意,馮若芳唇角扯出一絲苦笑道:“自當日和約即成,數十年間,渤海並無負我之處,要說此次本沒有不讓的道理,只是二弟可曾想過,這一讓之後又當如何?”
“以後?”
“是啊!以後……”,馮若芳起身負手眺望遠方海天交接處道:“依海關寺所行之手段,無有貨物可供招徠海客,這渤海商路航線的沒落已在必然之中,這一次固然可讓,然則以後呢?難道二弟想次次都要讓嗎?再則,若是此次真個讓了他,崔破處又當如何交代才是?”
“他一黃口孺兒,當日見大哥時何等恭謹,還需向他交代?即便近日讓兄弟們該行做了護衛,也不過是看在他肯讓咱們經手嶺南及江南東道六州海貨發賣的份上,再有就是楠侄與他的一點香火情分,否則,這南海航道還輪不得他來做主!”,馮若龍面帶憤憤之色道。
“崔破此子固然是並不可怕,然則他背後所代表的朝廷卻不能不怕!當日他對我恭謹,也不過是要借用我等成事罷了,否則,只需他於沿海諸州頒行一道禁海令,足可不戰而解我之兵。”面上收了笑意的馮若芳緊緊盯住其弟道:“此後再見此人,不得有半分恭謹之意。有了他,我南海兄弟再不為盜匪也可得生民之利;有了他,楠兒、椿兒才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有了他,異日遠洋貿易我等也能佔得一份羹湯,總之,無論是我馮氏家族的興旺,還是手下兄弟未來的生計,實已都與此人休慼相關,其人籠絡尚且不及,你若敢恣意妄為,休怪我家法、幫規無情!”,言說至此,馮若芳已是聲色俱厲。
馮家兄弟自小父母雙亡,這馮若龍乃由其兄帶養長大,心中對馮若芳實已是敬畏之感深入骨髓,此時見十餘年不曾對自己高聲話語地大哥如此模樣,心神恍惚之間,他竟是似又回到少年時候,口中也是重複千百遍的自然答道:“大哥說的是。”
見他如此,馮若芳心下也是生出一絲暖意,亦覺自己適才的話語未免說得太過於重了些,正待溫言勸慰幾句,卻見一個身影歪斜、面帶一條猙獰刀疤,衣下人服飾的老家人上前道:“莊外來了一群工匠模樣的漢子,還隨行押著數十輛大車,領頭那人說是海關寺崔大人譴他等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