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空,乾淨了不少。”半晌,他突然衝出一句。
我知他何意,回道:“是的,我送過魂了。”
他面色一滯,皺眉看向我的右手。
我向他笑笑:“怎麼,生氣了?”
他把目光移開,眸心露出絲痛意:“我生氣,你在乎麼?”
我歪頭向他眨了眨眼睛:“你說我在乎麼?”
“不在乎,”他沉了聲音,“不然,你不會這麼不愛惜自己。”
並非是我故意不愛惜自己,只是,因暴政死去的冤魂實在太多,徘徊在天空,我不跳蓮翔,輪迴之門無法開啟。
可是,每跳一次蓮翔就會動用大量的夢靈,而每動用一次夢靈,我體內的鎖咒就會吞噬走我更多的生命,右臂上的黑色文字,自三年前起,如同千萬黑色螻蟻,由我五指指尖開始,伴隨著珠華的墮落與夢靈的流散,一點一點逼向我的心臟,如今,離我的肩膀只剩半指距離。
歲月如梭2
剛知道我中鎖咒的那會,灸舞像是瘋了,整天將自己關在書閣裡尋找所有可能治癒鎖咒的方法,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來了書閣那麼多次竟從不知道,這裡的每本書裡幾乎都留下了他的筆跡,諦聽……
“我要找的,他早已為你找過了,說什麼要保護你,自始至終,真正一直在保護你的人都是他,只有他。”那一晚,當所有書都被灸舞翻遍的時候,他倒在書堆裡,曾經明亮的雙眼空洞到讓我害怕,“傾城,我好妒忌他,真的好妒忌……”
我曾不只一次地想過,是否以前我和灸舞在屋頂上玩鬧的時候,他正聽著我們的嬉笑聲坐在角落裡一個人為我尋找解咒的方法,那會是怎樣的場景,我想象不出,因為每一次我要想的時候,心裡的抑痛便會頓塞住我的呼吸。
天空很晴朗,就像被大水沖洗過一般,沒有云,沒有風,沒有霧氣,沒有花雨。從我覺醒的那夜起,花都就再未下過一場花雨,哪怕是一片花瓣都未曾飄落過。
灸舞仍像小時候那樣牽著我的手走在稍前,而我也像從前一樣乖乖跟在稍後,“這次回來,會呆多久?”我問他。
他回頭瞟我,嘴角含了笑:“怎麼?想我了?捨不得我走?”
我無奈地看著他:“你這身自戀的毛病就不能改改麼?”
他邪邪地揚起嘴角:“你能把自己言不由衷的毛病改掉麼?”見我愣住,他反抓著把柄忽然湊近我,洋洋得意道,“不能吧,肯定不能。”
“你得了吧!”我推開他的臉,“都老大不小了,還這麼不正經。”
灸舞笑笑,對著池塘伸了伸懶腰:“如今,也只有你能讓我這麼不正經了。”
灸舞是突然決定浪跡江湖的,這三年來,大半時間他都沒在宮裡,依稀記得第一次離開前他對太后留的話:“想留住我,就別動她!”那個她,自然指得是我,而他的一句話,更註定了愛子心切的太后,再不能對我輕舉妄動。
雖然他從不提自己出去做什麼,但我知道,他走遍整個珠華甚至天玄赤焰都是為了我,每次回來,他都會帶來好多希奇古怪的東西,很漂亮,很珍貴,很稀有,可一旦碰見我的鎖咒,即使再珍貴再稀有的東西也都在頃刻間化成了灰燼。
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他再走了,我害怕再見他每次回來發現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時那種痛苦而失望的表情,更不想夜夜坐在書閣屋頂上,品嚐著繁華宮廷裡一夜比一夜更甚的孤寂與陌生。
“這次多呆幾天吧,剛巧七夕快近了,不如陪我一起過生日吧。”
我在池塘邊坐下,脫去鞋子,用腳拍打著水花,他靜靜看著我,略帶笑意地說:“好!”
我楞了一愣:“這麼爽快呀!莫非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