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叟把心一橫,猛上一步,正待下手,突然身後一聲斷喝 道:“韓東滄,你想幹什麼?”
矮叟不用回頭,已聽出那正是桑瓊的口音,一陣驚悸,手上不禁略緩。
就在這剎那間,身後風聲颯颯,桑瓊已飛掠而至。
耶律翰微微怔愣,也探手去拔雙柺。
矮叟情知已難脫身,兇念頓起,猛可吐氣開聲,石香爐疾然下落……
耶律翰雙目雖盲,反應卻異常敏捷,倏忽翻掌上迎,側肩卸力,由坐姿忽然變為“臥看巧雲”之式。
那沉重的石香爐被他掌力一撥,準頭已失,“蓬”地擊在肩頸之間,登時碎成細粉,耶律翰一個翻滾,嗆出大口鮮血,人也萎頓倒在地上。
他應變不能說不快,無奈一個蓄勢已久,一個卻倉促招架,那石香爐雖未砸中要害,卻已使他頸骨斷裂,負了極重的內傷。
桑瓊遠在丈餘外,來不及搶救,手腕一抖,“太阿劍”脫手飛出,正中韓東滄左後肩胛。
矮叟負痛悶哼出聲,帶劍穿窗射出,匆匆向廟後逃去。
桑瓊怒火狂熾,目眥欲裂,如影隨形急追,卻見矮叟韓東滄剛越出廟後短牆,便發出一聲慘叫,“蓬”然摔倒,竟不聞聲息 了。
桑瓊一驚,錯掌護胸掠登牆頭,遠遠望見似有兩條纖小人影,一連兩閃,沒人林中。而矮叟韓東滄竟倒臥在牆下雪地上,業已被人攔腰斬為兩截。
這意外的結果,直看得桑瓊如墮五里霧中,心裡飛忖道: “姓韓的必是負劍逃走時,被那兩人預伏牆外出手殺死,但那兩 位殺死矮叟的人,為什麼不肯跟我照面,就急急離去呢?
從背影看,分明是兩個女人,那麼,最可能是麥佳鳳和隱 娘,但桑瓊卻想不出她們不肯跟自己見面的理由。
猜測半晌,無法結論,只好收回“太阿劍”,提了韓東滄的屍體重回廟中。
神殿上遍地血汙,鵲兒重傷昏迷,僅剩奄奄一息,耶律翰則仰面躺在神案前,呼吸重濁,氣喘咻咻。
桑瓊急忙扶起耶律翰,一面為他順氣渡力,壓抑內腑傷勢,一面恨聲追悔道:“都怪晚輩愚昧,救應來遲,致遭奸徒所乘,老前輩傷得可重?”
耶律翰喘息半晌,才虛弱地搖了搖頭,道:“不怪你,這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該喝酒!”
桑瓊詫道:“老前輩,您——您覺得心裡明白了很多,是不是?”
耶律翰微微頷首道:“是的,這些日子,我心裡好悶,剛才那匹夫重重一擊,淤血噴出,現在倒舒暢了許多,桑老弟,這些天來,真是多虧你了,等回到阿兒汗宮以後,我還得好好謝你才成。”
桑瓊見他重傷之後,神志反而清醒,言語也清晰不亂,一時間,既驚且詫,不知是喜?
是憂?
耶律翰略作調息,已能掙扎著倚牆斜坐起來,問道:‘’沙娜拉的遺體,沒有被他們毀壞吧?”
桑瓊忙道:“沒有,夫人棺骸仍舊好好在車上,老前輩是否想把棺木移進廟裡來?”
耶律翰卻搖頭道:“不必,我現在也想通了,但能扶欞回返祁連,此生心願已了,何苦再作請求,人死屍腐,空自廝守著肉體,又有什麼益處,等一會,你去把棺蓋釘死了吧!”
桑瓊大喜,道:“老前輩放心,晚輩一定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去辦。”
耶律翰長吁了一口氣,道:“但願我還能活到返回祁連,我雖然看不見,但是我曾經答應過沙娜拉,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桑老弟,你我萍水相逢,承你不辭千里,助我夫妻團聚,假如我無福活著回返故居,死了以後,也請你把咱們兩具屍骸運回阿兒汗宮埋葬,瓊樓後側有座空冢,那就是咱們夫妻當年預留的併骨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