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端華將近完成了一半,她才萬般無奈地提起筆,漫不經心地勾勾畫畫。不曉得待會自己會是怎麼個鬼樣子,慕容蕭看著她,心中犯難。
垂柳、瓊花、亭臺、碧湖,那個眉眼帶笑的男子立於一片紅翠,白衣宛然。
初染這樣看著,忽然有些怔忪,筆尖一滯,一團墨在邊角氤氳開來。直到耳邊傳來人聲,她才驀的驚覺,匆匆挪開畫紙,可還是為時已晚。
看到初染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有那小片赫然躺著的汙跡,鳳端華是掩不住的得意。“端華獻醜了。”她輕輕吹乾畫上微溼之處,對慕容蕭笑道。
二人上前一看,不由心中大嘆,想不到僅僅一刻鐘的工夫,她竟將此情此景此人畫得如此細緻真切。林木亭臺,闌珊花影,筆筆畫畫均是細細勾勒,分毫不差。手法雖與上回孑然不同,但仍舊是這般完美,無可挑剔。
“沒想到這裡頭的王爺竟比真人還要好上幾分。”秋慕雲笑道,繼而轉身走向初染。
見他站在那裡許久也不支聲,鳳端華訝異之餘開口催道,慕容蕭也甚是好奇,於是,這二人索性也過了來。
“秋相?”鳳端華邊問邊看向石桌上那幅略顯潦草簡單的人像。
沒有著色,通白通白的宣紙只有濃淡不一的墨線,或粗或細,或長或短,或直或彎。背後的亭臺花景,顯得很粗糙,雖算不上壞,但也僅是過得去。鳳端華本想笑的,可視線在瞥到那個畫中男子時,她的心猛地一顫。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啊?滿目的疏朗優雅,溫文俊秀,陽光下斑駁的葉影,投射在他微微仰起的臉上,恍如。。。。。。恍如謫仙。
那一團突兀的墨跡,此刻竟絲毫不覺得扎眼。
單論這個男人,她畫得,不如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拈花微笑的他,忽然感到了一絲陌生。
“原來,你竟畫得這樣好。”許久,慕容蕭才似笑非笑地說出這樣一句,爾後,他負手緩步離去,連最基本的禮儀也拋在了腦後。
“王爺。。。。。。”鳳端華本欲喚,可看到隨即施禮告辭的秋慕雲,最後還是把話嚥了回去。衝初染笑笑,她也起身回宮。於是,好好的一場風雅之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不歡而散。
月色撩人,透過房前棚架的藤蔓流瀉下來,對映出一個纖痩的姿影。
看著手中的畫紙,初染踟躕了許久的步子終是停了,伸手敲了幾記房門,她道:“是我。”沒有回應,她伸手再敲,裡面依舊是一室寂然。他生氣了吧?
就在初染放棄準備離開,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慕容蕭瞥了她一眼,淡聲道:“進來吧。”
微微的酒氣,初染蹙眉,打量了一圈,她看見了倒在桌上的空瓶子。“你喝酒了?”初染的聲音有些低。
“放心,我不會醉。”慕容蕭的聲音自持而淡漠。
“對不起,慕容。”初染撇過頭去。或許那個時候,連她自己都是麻木的,就這樣看著微笑的他,然後機械地重複著相同的線條,相同的容顏。
“夭兒。”慕容蕭長嘆一聲,眼裡有些濃重的苦澀和不甘,“夭兒,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看著我,卻畫著他?!”
一模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情,別人分不出來,可她不會。
鳳燼,那個故去多年的男人,卻在她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夭兒,他縱是再好又如何?!他死了,他不會回來了,你醒一醒!”慕容蕭忽的扳過她的雙肩,聲嘶力竭地叫喊。
他憶起去年冬日,那“旋綺”樹下飄忽的魂靈,他就是這樣雲淡風輕地笑著,笑著說:“慕容,借你的身體,讓我最後見她一次。”
“慕容,一個死人,什麼都是給不起的。。。。。。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