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都不會放過。這種瘋狂徹底發掘出了我的潛力。
報紙沒有人徵訂,關鍵是因為沒有知名度,市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份報紙。怎麼辦?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有一天,我走進發行站,向站長要了幾百份沒有賣出去的舊報,站長問:“你要這些舊報幹什麼?”我說:“有很大用處,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凌晨三點,我騎著報社發給每個發行員的腳踏車,腳踏車的後座兩邊,一邊是一桶幾個小時前熬好的漿煳,一邊是那幾百份陳舊報紙。每到一個路口,我就跳下腳踏車,在牆上貼一張報紙。那時候城管檢查還不像現在這樣嚴格,城管的勢力還很弱小,人員有限,我成為了漏網之魚。
第二天早晨,全市都知道了這座城市有這樣一張新創刊的報紙。我騎著空蕩蕩的腳踏車,看著每個路口都撅起一堆看報紙的屁股,得意洋洋地回到了城中村。
當天黃昏,我在城中村睡醒後,就溜到了一個小區裡,那時候的小區管理也不像現在這樣嚴格,戴著大蓋帽的保安形同虛設。我乘著電梯,一路登上了頂層,然後一家家敲門。那時候,正是都市白領們下班做飯的時間,家家都會有人。我一家挨著一家,說明來意,請求他們訂閱我們的報紙。有些人說:“哦,這張報紙我知道,今天滿大街都是的。”我就趁機說:“對呀,報紙影響力多大啊,您不訂閱,真的可惜。”就這樣,我依靠油嘴滑舌,總能在一幢大樓裡訂閱到幾份十幾份。
但是,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有的人隔著防盜門,剛剛聽懂我的來意,就罵一聲,惡狠狠地關上了木門。我便站在門外,也隔著木門惡狠狠地在心中罵他。這樣,兩相抵消,我又興高采烈地敲響下一個住戶的房門。
我在那天凌晨三點的瘋狂之舉,轟動了報社,站長笑著對我說:“幹工作就需要這種不怕犧牲的精神。老總開會表揚了我們發行站,你他孃的真給老子長臉。”然後,軍人出身的他把發行競爭當成了一場戰役:敵人佔領了山頭,我們在山腳下,怎麼辦?就採用偷襲,夜晚發起攻擊,趁著混亂將敵人趕下山去。“他媽的,有這股狠勁,啥事都能幹成。”
我依靠著一家一家敲門,也終於超額完成了200份的徵訂任務。此後的兩個月,報社的發行局面開啟了,當然不是我夜晚刷牆的功勞,是報社做廣告的結果。然後,我們發行員的日子就好過了。每天早晨,我只要把報紙傳送到一個個報刊亭,再投送到訂戶門口的報箱裡,就算完成了一天的任務。這種日子悠閒而隨意,但是工資不到一千元月薪。
那年元旦,報社舉行迎春酒會,我因為業績排列在報社發行部的前十名,而在被邀請的行列。
在那次酒會上,我認識了很多以前聽到,而從來沒有見過的全國知名記者,認識了享譽國內的報界精英。我想,如果我在發行部門一直幹下去,也會幹出一番成績的。然而,我一直想做記者,做記者一直是我心中的夢想。我盼望著,有一天,我能夠和這些享譽全國的記者坐在一起,共同舉杯。
那次酒會上,大家提議我的頂頭上司發行站站長髮言,他正在吃飯。他將滿口的牛肉囫圇嚥下去,然後站起來自言自語地說:“我說點啥呢?說點啥呢?”他緊張得臉紅脖子粗。大家都忍住笑,看著他。僵持了幾分鐘後,他說:“算了,我啥也不說了。”然後坐下去繼續吃他的臘牛肉。大家鬨堂大笑。
那次酒會上,我還聆聽到了總編的慷慨陳詞,他的講話在我的面前開啟了一扇大門,讓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我看到了自己面前的臺階,我發誓一定會好好努力,在這家報業集團裡,從見習記者、記者、首席記者、主任、總編助理一直幹上去,直到有一天,能夠坐在他的身邊。他是一個謙謙君子,也是一個極有個人魅力的人。
他是我今生的奮鬥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