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實,空氣汙濁不堪,有人暈車嘔吐,嘔吐物的腐臭氣味在車廂裡洶湧激盪,左衝右突,無法消散。更多的人嘔吐了,嘔吐物激濺在別人的衣服上,脖子上,臉上,可是,連抬手擦一下的機會也沒有。狹小的空間讓車廂裡的每個人無法抬起手臂。
到了中午,麵包車才速度減緩了。這次,我們來到了另一個海邊城市。透過車窗,我看到招牌上的城市名字,這座城市居然和我工作的報社屬於同一個省區。
麵包車開進了一幢陳舊的小區裡,小區沒有圍牆,沒有保安,只有滿地的落葉,和道路邊蒙著一層塵土的毫無生氣的冬青樹。小區裡也行人稀少,只有幾個老人從道路上經過,手中提著蔬菜,他們用木然的眼神望著我們,慢悠悠的腳步絲毫也沒有停止。
我從麵包車裡鑽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裡距離報社更近了,我暗自興奮。
然而,這次,我們沒有居住在郊區的農村裡,而是居住在一幢居民樓裡。這幢居民樓一共有八層,我們居住在最高層。想要逃跑更困難了,我暗自叫苦。
我把手掌伸進衣服下襬,突然震驚地發現,那本小冊子不見了。我脫下衣服仔細檢視,衣服下襬沒有縫隙,那說明不會丟失在車上,而我上車的時候還專門用手摸了,當時就在衣服下襬裡。而現在,卻被人偷走了。
這輛麵包車上,這個傳銷團伙裡,絕對有江湖高手隱藏其中。
我千萬要小心謹慎。
那是一幢三室一廳的房間,裡面先前已經有了幾個人,突然又湧進了二十多個人,讓空間顯得非常擁擠。先前的那幾個人以主人的姿態歡迎我們,他們揮舞著手臂,振振有詞,每個人都自信得像一隻阻擋車輪的螳螂。這兩支人馬都屬於同一個傳銷團伙。
依然是極度惡劣的居住環境,依然是豬狗不如的飯食,依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依然是夢想改天換地的狂妄。
那名60多歲的老人再也沒有見到,我不知道他是趁亂逃脫,還是被這些認為榨不出油水的人拋棄了。他的侄女還在,這個傳銷的鐵桿分子經常還會發表演說,語氣鏗鏘得像一個假小子。
大志在,劉芸在,張浩也在,知識分子也在,大學老師也在。我一直不知道張浩邀約的那個女孩子是哪一位,她肯定同樣在這裡。只是,傳銷內部不讓私下交談,我無法打聽,我只能用自己的眼睛觀察。
這幢居民樓的七層也屬於這個傳銷團伙的。來到這裡的第二天,大志就逼迫著並陪同我來到七樓打電話。
我又使用撥通了主任的電話。主任假裝對我們的事業非常感興趣,問我一月能夠賺多少錢,我說上萬。主任故意驚訝地說:“是我現在收入的兩倍多啊。”我說:“想不想來這裡啊,一起創業,現在一萬多,以後會有幾十萬一個月的。”
主任說:“等我把《史記》看完了,現在看到了‘弦高勞軍’。”
我故意說:“我最喜歡看‘匈奴列傳’,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
大志在旁邊打了我一拳,他顯然嫌我說了題外話。放下電話後,大志果然在罵我:“長途電話,一分鐘十幾元錢,他媽的那麼多廢話。”
回到八樓,我仔細品味主任的話,弦高勞軍說的是春秋戰國時期一個名叫弦高的鄭國人,販賣牲畜,來往於各國之間,有一次,在路上遇到準備進犯鄭國的秦軍,就假裝是鄭國國君的使者,用12頭牛作為禮物獻給秦軍,秦軍信以為真,就班師返回。
那麼。主任說的意思肯定是,讓我先與傳銷團伙虛與委蛇,然後見機行事。
而我告訴他的是,我們已經搬離了原來的那座城市。很多人看《史記》,都很少看到“匈奴列傳”,但是一般喜歡文學的人,都會知道這首匈奴民歌:“失我祁連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