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死亡的聲音,由山谷的那一端迴盪而來。
人們的喘息聲有如被長弓追逐的野鹿群,除了雜沓的奔竄外,只剩下恐慌和明知逃不過,卻不得不逃的一線希望,向前奔去。
一條流著紅泉的溪流不斷的由地底冒出,它像永不幹竭的鮮血般流向灰石環伺的湖泊,湖岸佈滿暗紅色的深藻,散發著生人迴避的血腥味。
當連飛鳥都絕跡的林木中,人的足音比樹葉的沙沙聲還難聽聞,白晝與黑夜一般陰森,幾乎沒人敢輕易涉足這片死亡之地。
人們稱此地為陰風林,一處不允許人生存的地帶,近西夏都城三十五里。
“……太陽昇起的地方是東方,太陽落下的地方是西方……呃,那要走那條還是走這一條呢?這會兒太陽是升起或落下?好難哪……”
日正當中,現已是七月中旬,理應炎炎酷暑逼得人汗流浹背,沒留下三斤豆大的汗珠,起碼也背溼了一半來應景,並要這烈陽別平白燒灼了一片綠意。
可是怪奇得很,明明不遠處有個小茶棚遮陽,可還是熱得叫人吃不消,巴不得能下場大雨消消暑,好把一身的悶熱全洗去,不留半絲熱意。
偏偏這相隔不遠的林子裡卻是陰森森的,冷風陣陣好似剛下過一場雪,春未至而冬未走,招呼得來來去去的商旅直打哆嗦。
一位十五、六歲的綠衫姑娘也不知是膽大包天,或是根本是活得不耐煩了,這邊走走、那邊逛逛像身處自家園子,唯一和別人相同的是怕冷得縮著脖子仰望頭頂的烈陽。
“……說什麼直直往前走就能到西夏都城,以一個小姑娘的腳程不出三天便能到達,那前面三條岔路是什麼意思?欺負我外地人不成。”
捉著垂在胸前的髮辮甩了甩,粉綠色髮帶繫著的鈴鐺也跟著叮叮噹噹的響起,在陰冷無人的林子裡顯得特別響亮。
有點霧氣又不像霧,不很濃能視物,但是無法看得遠、看得清,霧裡看花似的什麼都成了霧茫茫,給人如墜五里霧的感覺。
不過對以“偷”起家的羅竹衣而言,這點“小霧”不算什麼,她能在黑夜裡來去自如,偷遍貪官好佞之所如入無人之境,這種要濃不濃、要淡不淡的流霧絲毫難不倒她貓般的眼,任何葉片飛動她照樣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有一個非常小、非常小,甚至是不算毛病的毛病,那就是她永遠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方位。
以賊來說,她這項缺點簡直可恥得不配當個賊,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從不失手的竹盜君子居然是個路痴,那她到底憑哪一點沒被逮過?
或許她天生就是個賊呢!在不辨方位的情況下依然能全身而退,不傷分毫地平安抵家,祖師爺賞她這口飯吃,不當賊還能幹什麼?
“東邊是太陽昇起的位置……唉!那太陽幾時要落下?腳好酸,肚子好餓,哪裡有人家可以‘借'吃,咕嚕咕嚕的饞蟲真是討厭……”
搓搓直冒寒意的雙臂,不確定是否迷路的羅竹衣再度抬頭看看天,氣惱頂上的老牛太陽一動也不動,不上不下故意和她作對。
其實她原本要花錢僱個人帶路,不想繞遠路的她堅持要穿林而過,但那高壯魁梧的大漢一聽她的話立即面呈灰土色,二話不說的丟下她走人。
不過是一座看來有幾分陰森的林子嘛!他們究竟在怕什麼?白花花的銀子也不要,害她獨身上路老找不到那條對的路出林。
有錢不賺還真少見,這些人大概沒有大富大貴的命,眼睜睜地任銀子大爺由眼前飛過。
古怪,但不能打消她的原意,她羅竹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豈會怕一座陰森森的林子,又不是要面對大姐……突地一僵,她的小臉變得驚慌。
啊!完了,她要是比大姐晚回紅葉小築,那她真的會很悽慘,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