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被燒太過嚴重,俞大猷就此背上了第二口大鍋,這已經不是革職那麼簡單了,而是直接下獄剝去世襲軍戶爵位。
戚繼光則由於官職小一些,與胡宗憲遠一些,外加朋友多一些,應酬廣一些,岳父吊一些,終是沒到下獄的程度,僅僅是革職查辦。這當口,革職查辦是難免的,只要沒定大罪,過了風頭後面努努力官復原職絕非難題。
當然,戚繼光也不是****朋友的人,就像他最初對楊長帆的冷淡一樣,朋友貴精不貴多,看準了往死裡交。
酒樓餐桌前,戚繼光向一位年齡與他相仿的青年頻頻敬酒。
這位青年,僅僅是國子監的一介閒職而已,可在戚繼光眼中,確實未來大明的脊樑,他不願與嚴黨為伍,舉朝上下,他唯獨看得起此人,也正是此人,雖是一介閒職,卻得以輕鬆周旋,解戚繼光之困。
二人相識於庚戌之變。
那一年,戚繼光進京武舉會試,此人拜學翰林院,恰逢此時,俺答率兵犯京師,兩位本是學生身份,一文一武尚且年少的青年於危難之中,莫名其妙走到了一起,臨危受命共同督防北京九門。
短暫的合作中,戚繼光撞到了這位奇才,就像嚴嵩發現兒子不傻,楊長帆發現徐文長不瘋的時候一樣。
其後,戚繼光的仕途一路高歌猛進,那人卻進步緩慢,原因無它,文官非嚴黨者通通進步緩慢。時至今日,戚繼光已高出此人三品,但見此人依舊以兄相稱。
戚繼光舉杯誠懇道:“若無叔大兄相助,怕是我已經同俞都督一樣……”
“俞大猷沒做錯事,也沒得罪人,會沒事的。”青年慈眉善目,不急不躁,“我也只是引薦幾位朋友給你,談不上多大功勞。”
聰明人不少,但很少有稍微看一眼,就確定是聰明人的聰明人。
張居正便在此列,無論是誰,不用說話,不用試探,只看他一眼就可以肯定,這必須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就該是這樣的。
二人雖然互相賞識,但這段友誼也沒那麼純潔。戚繼光進京之時,便將東南的多數收成獻與這位仁兄,這位仁兄胃口倒不大,畢竟是清水衙門,權力也有限,有人送東西就很高興了,收了東西就好好辦事,終未使戚繼光落得俞大猷一樣的下場。
“唉……為今正是用兵之時,叔大以為朝廷後面會作何安排?”
張居正笑道:“能作何安排?風頭過去,各自官復原職,再換個總督便是。按照之前的速度,這次胡宗憲算是當的久的了。”
“叔大以為,下任總督,該是何人?”
“其實最合適的人,就在浙江,且此次倖免於難。”張居正斟酒笑道,“只可惜,輪不到他,朝廷麼,向來如此。”
“就在浙江?”
“唐順之。”
戚繼光一拍腦袋:“原來如此!的確,的確,只是輪不到他。”
嘆罷,戚繼光問道:“叔大以為……王本固如何?”
“不可能,他走不了胡宗憲那條路。胡宗憲從巡按到巡撫,從巡撫到總督,可是趙文華一步步操辦的,否則一個從未領過兵的人怎麼可能當總督?”
“那……從北邊調麼?”
“元敬,我勸你不要多想了,這些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張居正就此舉杯道,“慢慢等,慢慢熬,戒驕戒躁。已經這樣了,與他鬥,不如等他走,沒必要像俞大猷那樣耿直,更犯不上像胡宗憲那樣精明。”
戚繼光自然知道張居正話中的意思,隨即舉杯,一飲而盡。
張居正這才說道:“與其揣摩下任總督的人選,元敬不如先擔心自己。”
“哦?還有事麼?”戚繼光大驚。
“小事,但能做出大文章,不防不行。”張居正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