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發深了。
屋中姑侄兩人卻遲遲未再說話,待又過了一會,徐長咎起身告辭。
阮老夫人微微頜首,瞥見他脖子上的那圈痕跡,又皺了皺眉,「讓知善給你擦下藥。」
徐長咎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指腹往那處颳了下,想到這一路回去,未免有人瞧見惹來什麼風波便點點頭。等擦完藥,他起身告辭,這次阮老夫人沒再攔他,目送男人離開後,她又轉了一圈佛珠才淡淡發話,「去裡間把那隻紫檀木盒裡那個金箔黑木盒拿出來。」
言嬤嬤陪了她這麼多年,自然知曉那裡裝著什麼東西,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待看到羅漢床上老婦人平靜的神情,兩片嘴唇囁嚅一番又低低應是。
「還有——」
阮老夫人一面轉著佛珠,一面說,「替我準備明日進宮的衣裳。」
……
徐長咎走出門外,看一眼頭頂的天空。
不是濃墨的夜,而是帶著一些深藍色,只是原本那輪圓月不知何時躲進了雲層裡,親隨見他出來忙遞上披風,徐長咎年歲越長,身體便越不好,少年時一身單衣敢騎馬入北境,風雪天裡藏在雪地裡埋伏個幾天幾夜也不在話下,如今倒是走到哪都要帶一件衣裳避風。
也許。
他很快就要老得騎不動馬,打不動仗了,他扯唇笑笑,並無什麼傷感,接過穿上,「世子呢?」
「還在堂間吃飯。」
親隨答,又跟著一句,「阮大人也回來了。」
徐長咎沒說什麼。
走到堂間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阮東山坐在椅子上,臉上掛著笑,身旁站著一名少女,是阮家剛找回來那個,而徐氏冷著一張臉,阮靖馳更是攥著拳頭面露嫌惡,讓徐長咎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兒子,今日臉上居然也帶了一些陰霾和厭惡。
丫鬟正要通報,他抬手攔下。
抬腳準備進去便聽阮東山笑著說道:「阿恆,這是你表妹,從前沒見過什麼世面,你如今既然在長安,平日便多來家中玩玩,帶她出去開開眼界。」
「阮東山,你夠了!」徐氏沒忍住,拍案起身。
她以為阮東山在外頭給人哈腰賠笑已經夠丟人了,沒想到如今居然連賣女兒的心思都有了,且不說徐之恆從前是定給阿妤的,兩家再當親家實在尷尬。
便是真有這個意思,也該是私下問問自己的兒女有沒有意思,若有,兩家父母再坐在一起好好商量!
哪有這樣強塞過去的。
她的女兒,便是從前養在外頭,也是真真的金枝玉葉!斷沒有這種硬塞給人的道理!她深深吸一口氣,面向阮雲舒,軟聲,「雲舒,你先回去。」
阮雲舒也沒想到今夜過來會是這麼一個結果,這會見父母爭執,不由白了臉,她也不敢多留,正要行禮退下,便見阮東山沉了臉,同樣拍案道:「我看誰敢走!」
腳步就又停了下來。
她一向是個沒主意的,這會小臉蒼白,看了眼徐氏又看了眼阮東山,最後目光落在徐之恆的身上,不想他也正在看她,只是眼中卻透著濃濃的厭惡。
阮雲舒不知為何,心跳忽然一滯,腳步也不由自主往後倒退。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她卻彷彿見過這樣的眼神許多回,心裡似乎有個女人在咆哮,在瘋狂吼叫……那不是她,又彷彿是她。密集的心跳如戰鼓一般,她神情呆滯地看著徐之恆,卻見他已經收回目光。
「我還有事,先行告退。」徐之恆朝他和徐氏拱手一禮便要告退。
徐氏勉強撐起一抹笑,朝他點了點頭,阮東山卻哪裡肯這樣放他走?正要相攔,就見徐長咎抬腳進來,一時屋中人都站了起來,阮東山更是面露驚喜,迎了過去,「王爺來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