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的,沒影兒的事。要說別人,我倒還信。要說是木琴,打死我也不信呢。
婆娘煞有介事地道,不光你不信哩,連我也不信。可這竟是真的呢。有人遠遠瞧見,倆人在杏林子裡肩靠肩嘴對嘴地講悄悄話,比兩口子還親熱呢。這就假不了咧。聽說呀,木琴兩口子經常為秦技術員來咱村住家裡的事賭氣吵架呢,還把新買的飯盆都踢碎了。有段時日,倆人還不在一塊睡覺,茂生睡鍋屋,木琴睡堂屋,十天半月地不搭腔呢。
振書女人饒有興趣地聽著,心下想,甭看木琴整日風風火火的,像個大老爺們兒,恐怕也經不住大城市裡來的大知識分子的招惹。秦技術員雖是有家有老婆,畢竟遠水不解近渴。長時間地蹲在山溝溝裡,到底熬不住夜裡的清淨。弄出點兒沾花惹草的事,也在情理之中。要是沒有事,反倒不正常了。
看到酸棗婆娘賣力地為自己傳播這樣隱秘的訊息,振富女人反倒覺得,這婆娘對自己知心交底的,也是相信自己,看得起自己,沒把自己當外人。放眼整個杏花村,還有哪家女人能被這個瘋野的婆娘看得起呀,也就是自己吧。
這麼一想,振書女人心下就有種說不出的輕飄感覺。所謂投桃報李,她便也想把自己的心裡話講給婆娘聽,贏得婆娘的更多好感。她也做出神秘樣子,湊到婆娘耳根子上,悄聲把金蓮的話細細地講了一遍,還在其中新增了一些鼓動的話語。最後,她說道,也就是與你好,知道你是個明情的人,才跟你講的。要是換了別人,我還不告訴她呢。
酸棗婆娘本就經歷過鬼魂附身的事。再加上頭一個男人早早地死了,更是讓她遭受了比別人多得多的生活磨難。她早就對神神鬼鬼的事深信不疑了。聽得她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半天合攏不上。婆娘膽怯地問道,那可咋辦哦。修廟可是個大工程。咱一沒錢財二沒人手,就是想修,也修不了不是。
振書女人見婆娘上了心,就趁勢打氣道,這事也甭急。等咱說通了別人,像滾雪球似的滾大了,自是有人出錢出力呢。
最後,振書女人還叮囑婆娘道,這事也得暗地裡做,不敢拿到人面場上呢。要是叫外人知曉了,捅到上邊去,可就瞎咧。
酸棗婆娘看到她講話的嚴肅樣兒,似乎有些緊張,但還是重重地點頭稱是。
寒冷的冬天4)
振書女人回到家裡時,已到了做午飯的時辰。振書正與二兒子四喜趴在鍋屋的熱炕頭上,翻看著那兩捲髮黴泛黃的書。
在振書的三個兒子當中,頂數四喜腦瓜兒活絡,有悟性,也肯鑽研好學。從小時起,振書就偏愛四喜,總是拿一些連自己還一知半解的東西跟他講。四喜也就懵懵懂懂地接受著爹的先期啟蒙教育。及到結婚後,仍是喜好聽爹講解一些陰陽八卦五行生剋之類的東西。到如今兒,竟能略通竅門粗曉門徑了。有時,他還能與爹就書中的一些法門進行一番辯論。偶爾,也能難住自恃精通陰陽宅第的振書。特別是在深冬臘月的空閒季節,倆人就經常蹲坐在老家鍋屋裡,頭頂頭地刻苦鑽研著書中的道理。
振書女人開始做飯,又聽到爺倆展開了一場激烈辯論。辯論的主題,竟是金蓮家的宅基問題。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辯論的氣氛充滿火藥味兒,場面顯得火爆十足。爺倆互不相讓,各執己見,且爭論得臉紅脖子粗。依然誰也不服誰,誰也聽不進誰的解釋,各講各的理。
振書堅持自己的意見。他解說道,你弟的宅基座落村西,為兌宮。宅子又是乾宅,按九宮圖推斷,當屬乾宅穩坐兌宮。宅子後又靠近北山,有依靠端坐之相。屋前又有河水繞流,為明堂有水格局。書上不是說,“乾坐兌宮金相和,資材六畜昌盛多,婦女賢孝妾生子,還要坤艮同相羅”。你看看,你弟可不就是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有錢財有身份有名聲麼。還生了一兒一女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