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娘怔怔地看著阮知府,眼淚沒忍住還是掉了下來。
阮知府走後,蘭娘在屋中發了好久的呆。
她一閉眼,便又想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在顧家日子苦不堪言,能吃飽都是奢侈,可不知道為何,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那個時候還是挺快樂的。
而睜開眼,便又想起來這八年與陸回的點滴,他們一起在藥房裡熬的每一個夜,每一次合力救治好病人時的欣喜,還有她沒能救活病人時伏在陸回肩膀上痛哭的樣子……
一副一副熟悉的畫面閃過,彷彿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原本她以為顧亭勻已經是過去了,可從來沒有想到,他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也沒有想過,他會一夜白頭。
那一夜,他究竟有多傷心?
良久,是康哥兒的哭聲喚醒了她,蘭娘把孩子抱起來,想起來秋杏的話,顧亭勻此人這般瘋魔,若是從了他,將來他必定容不下康哥兒。
蘭娘心中很是在意康哥兒,縱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她沒打算告訴任何人這孩子不是自己的。
她不希望康哥兒受到任何人異樣的目光,她希望康哥兒長大隻會,會活在善良和陽光中,被愛嚴嚴實實地包圍著。
而非勾心鬥角,欺騙與辜負。
康哥兒小手碰到蘭孃的臉頰,孩子軟乎乎水嫩嫩的手觸感極好,蘭娘逐漸的清醒了。
她早已不是顧家的蘭娘了,從前再多的好與壞,都是過去了。
顧亭勻辜負過她,那種被人辜負的滋味有多痛苦她知道。
所以,她不可再辜負陸回。
但如今她想從這裡逃走,難上加難,唯有想其他的法子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小年到了,按著習俗家家戶戶都開始操辦起來。
縱然許多人家發生了傷心的事情,可日子還是要過,活著的人也要堅強起來。
趙懷蓀的屍檢尚未查出來問題,顧亭勻又寫信請求京城那邊儘快派一位手段更厲害的仵作,此事便只能耽擱下來。
蘭娘聽得見,他一日來過兩次,一次是晨起很早的時候,他拄柺杖到口廊下與丫鬟低聲說話。
問她這一夜睡覺如何,可有吃什麼東西,叮囑人務必要保證她周全。
末了,他又提了一句:「那小孩兒也照顧好,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那些人自然都上心的很,蘭娘抱著康哥兒睡覺,奶孃在旁邊的榻上酣睡,她沉默了許久,只覺得事實從來都由不得自己。
一次,便是晚上,顧亭勻忙完之後又到了外廊下問丫鬟關於蘭孃的事情。
蘭娘與孩子始終都在屋子裡,自然沒有什麼問題,顧亭勻問完之後也不知道走沒走,丫鬟進來問道:「蘭大夫您可要用些紅棗茶?」
蘭娘不想喝,便道:「不用了。」
那丫鬟又道:「這屋子裡您若是住著不舒服,也可以吩咐奴婢,奴婢去轉告大人,幫您重新安置。」
她身後有一個丫鬟送進來一隻瓶子,裡頭是新鮮剛摘的紅梅花。
紅艷艷的梅花漂亮的很,蘭娘看了卻也不覺得心情有多好,仍舊是淡淡的。
她都以為顧亭勻走了,可誰知道,僅僅只是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推開拄著柺杖進來了。
蘭娘嚇了一跳,立即道:「你怎麼來了?」
她都沒有穿外衣,因為屋子裡暖和,只穿了一個小的夾襖,頭髮也是鬆垮垮的沒有挽起來。
顧亭勻隔著屏風坐在外間的爐子旁,丫鬟遞上一壺茶,他喝了兩口才道:「來看看你。」
實則他隔著屏風根本沒看到她,蘭娘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把床帳放下了,抱著康哥兒就坐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