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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蓮心一點,不經意間咬破,便是蓮子怎樣的甘甜,也蓋不住那蔓延至五臟六腑的苦澀。

成冰記不清具體是什麼時候,應該還是趙旭給她帶橘子的那幾年,工廠生產線上事故頻出。常常半夜三更來個電話,哪怕外面下著瓢潑大雨,父親也是披件雨衣就衝出去了。母親的辛苦,二姨看在眼裡,盡皆變成父親的過錯,可父親也是人,父親不是鐵打的。成冰抬頭凝視著父親,這些年父親開始上訪談、雜誌,中年成功男人的風華盡顯,可眼角的紋路,額上的磨礪,那些歲月的痕跡,卻怎樣也抹不去了。

悠悠揚揚傳來的,是古老的日本民歌,輕緩的調子,曼妙的歌聲,如杯中澄淨醇香的清酒,清澈透明,清香縈繞,纏綿難離。

“所以,爸爸你承受不了了……這就是出軌的理由?”

其實事情並不複雜,把二姨和父親兩方的說辭,各剝去一半主觀地辯護,剩下的就是事實。

仍然是作為分界線的成冰八歲那年,南生電子完成幾筆大單,技術上又有突破,申請到幾筆專利,算是碩果累累的一年。透過二姨的出面調停,成衛國攜嬌妻幼女,拜見泰山大人。這次春節之行只能用“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來形容,成衛國鉚足勁兒以為能博泰山青眼,豈料他十年艱辛,奉為珍寶的南生電子,於他人而言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民間作坊。

自古以來在某些情況下被男人們徵用的總是那麼幾個詞,借酒澆愁、逢場作戲、一時糊塗,諸如此類,成衛國也不例外。那個女孩是他老鄉的妹妹,經他的介紹在朋友的工廠裡做事,對他原是仰慕有加,他滿腹牢騷加醉酒後一時沒把持住——於是大錯釀成。他嚇得六神無主,對方又是個黃花閨女,自然不肯聽他的話去打胎,趁著他去外地考察開新廠的時候,找上了林南生。

成冰無言以對,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或許是她已被騙過太多次,已不敢再輕易相信些什麼。父親笑得慘淡:“禍是我闖出來的,我也只能給錢,你以為除了給錢,我還敢做什麼?結果這事又被你媽媽知道了,我說什麼她也不肯再信我了,打那時起她就開始給今天作準備,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她說買房子,我就買房子,她說寫你的名字,我就寫你的名字,你以為我不知道她花的什麼心思?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以為日子長了,她也該明白了……我想著死刑犯人一判緩刑,最後總能轉無期,她倒好,緩刑十年,還是死刑。”

壓抑多年的心裡話得以宣洩,父親痛快地吐口氣,旋又自嘲地苦笑兩聲:“你也以為我是為了錢,老婆孩子沒了,我要錢還有什麼用?沒錢的時候,你媽媽把我當個寶,現在居然……居然要靠攥著這些股票房子,才能讓你媽媽開恩多瞧我兩眼,多和我吵兩句!”

成冰默不做聲,因為實在不知父親心裡原來壓著這麼多話。父親輕輕地轉著盛清酒的杯子,臉上浮起一絲迷茫的笑容:“你媽媽原來喜歡瓷器,聽聲音就能聽出好壞來。後來我就到處買這些瓶瓶罐罐,上次到K市去,也是因為那裡有個行家。可是甭管我花多少心思,買回來她也不瞧一眼,好像那些玩意因為是我買的,所以也變髒了一樣……”

“那這些話你為什麼不跟媽媽說?”

“她從來就不問,你讓我怎麼說?”父親極無奈地笑笑,手背上骨節微抖。成冰直覺得父親在漸漸地蒼老,光陰一寸一寸地去了,染白他的鬢髮,碾皺他的寬額……這還是她那向來意氣風發、詼諧風趣的父親嗎?

她頭一次意識到,父親是真的老了。

Is there anybody there(5)

成冰心底的天平又不自覺地朝父親傾斜,看著父親臨去時求懇的眼神,轉身時微駝的背影,為以往懷疑父親為著財產分割不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