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思永不置可否地嗯嗯,時經緯往後一靠,摸著下巴狐疑道:“我不信。”
“為什麼?”
時經緯眉間微擰,斟酌半晌才道:“不是我給你潑冷水,我就是覺得吧……你這事不太靠譜。”
不等席思永開口他又說:“我不是說成冰不靠譜,我只恐怕她家那關不好過。”
席思永面色未變,只試探問:“你是說成冰的媽媽?”
時經緯點點頭:“做實業的這一塊呢,大部分都比較低調,活躍點的也是在他們自己的圈子裡。我雖然接觸的不多,不過成冰的媽媽很有些名氣,八面玲瓏、人面也廣。沒有她南生電子肯定不會有今天的規模。你覺得外灘鐵娘子會放自己的獨生女兒,跟你回去就找個小白領的工作,這麼過一輩子?她遲早還得回來吧,你家在那邊也算有頭有臉的,你到時候再入贅?”
席思永端著啤酒瓶不說話,成冰也和他商量過這件事,成冰的意思是現在中國的職業經理人越來越多,一個企業要做大終究要脫離家族制度,不如以此為契機。然而席思永本人對此並不持樂觀態度,想起那天早上林南生帶他參觀成家的情景,三樓林林總總的房間,都是成冰已不大用的琴房、畫室,另有一間房,一眼望過去,整面牆的櫃子裡擱的全是皮具。
“冰冰這孩子,別的本事沒有,花錢的功夫一流,”林南生彼時指著琳琅滿目的皮包手袋,頗無奈地說,“每季的新款訂回來,用不到三天就扔到一邊,幹什麼事都三分鐘熱度,你以後可千萬別跟她在這種小事上計較。”
那些皮具上的銘牌,還在眼前閃動著鋥亮的光澤,他心煩意亂地灌下整瓶冰純嘉士伯——那天他已隱隱覺得林南生意有所指,所以特意住到趙旭家來。然而這幾天他全沉浸在那個有成冰的美妙未來中,不願意去懷疑愛人的母親,這小小的不安,他寧願是自己多心。
現在他卻又拿不準了,腦袋裡某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這僅僅是自己多心而已。
晚上成冰買了電影票,有遠東第一影院之稱的大光明,情侶座。好萊塢大片的震撼音效全變成情侶呢喃的背景音——小時候他不明白情侶座為什麼位置差價格高還有那麼多人搶著買,現在他才明白情侶座的好處。墨暗的空間裡,他們都以不可遏止的熱情摸索著對方的唇齒髮端,成冰不知犯了什麼魔,常趁他不備時在他耳後狠狠地噬咬一口。他忍著痛低聲笑罵道:“狂犬病在你體內潛伏了多少年,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成冰不理他,他只感覺到輕軟的唇流連到他的唇間,然後在他意亂神迷之時,又是一下無防備的齧噬,他忍不住收緊雙臂擁住她:“成冰你怎麼了?”
“咬得重一點,你就記得深一點。”
席思永在心底暗暗地問候了金庸及他家若干女性長輩,成冰蜷在他懷裡,輕快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顫抖:“你以後會不會忘記我?”
媽的,今天玩什麼多愁善感,嘴上卻笑道:“我要是說會,你還不得拿把刀在我身上戳兩個窟窿?”
成冰鬆開他脖頸坐下來,放映廳裡震撼的音效滾滾而來,席思永卻只覺得一切靜得可怕。成冰默然不語,他的世界裡便是寂然無聲的一片,許久後才聽成冰低聲說:“思永,我想……我不能跟你回K市了。”
他臉上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成冰偏首瞟過去,只看到他雙唇抿成一線,良久才問:“你媽媽不同意嗎?”
“當然不是,”成冰詫異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席思永面色平靜,並無任何言語,成冰忽覺像是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原來預備的許多考慮現在全派不上用場,她原以為他至少要追問緣由,現在看來不過是她剃頭擔子一頭熱。如果對席思永來說,她回K市不過是一件錦上添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