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過去,綢被的悉索聲中,息澤仍沒有動靜,看來他著實睡得沉。她將被子往他身上再搭了些,伸手理了理他的銀髮。沒想到他竟然迷糊地開了口:“為什麼不睡了?”她紅著臉輕聲道:“因為風俗是圓、圓房的第二天要早點起來吃紫薯餅啊。”他仍閉著眼睛,唇角卻有一點笑,聲音帶著睡意,“你想讓他們都知道,我們昨天才圓房?形式之類,不用拘泥了。”
伸手胡亂摸索到她的手,牢牢握住,“再陪我睡一會兒。”
她躺下來,同他十指交握,在這大好的晨光中,滿心滿足地閉上眼睛同他繼續睡回籠覺了。
第十四章
凡人有句詩,提說春日的短暫,叫做“鳥歌花舞太守醉,明日酒醒春已歸”,當年鳳九從他那位性喜文墨的老爹處聽得這句詩時,難得展現出了她於文墨上的悟性說:“這個凡人感嘆春日短暫乃因春天是四季中最好的時節,好東西大抵令人沉溺,也就覺不出時光的流逝,恍然回頭,總覺短暫”,她說出這個話,令她老爹如遇知音,那一陣子看她的眼神尤其安詳。
如今將息澤神君丟出府門,遙望神君遠去的背影打哈欠時,鳳九就有點兒惆悵地想起了這句詩。酒醒春已歸,她同息澤此番相聚雖不至於如此短暫,但這六七日著實稍縱即逝,如同一場春醉。
她本心其實想將息澤留得久些,但這難免對陌少有點兒殘忍。昨日陌少傳給息澤一封長信,不意被她瞧見,信中可憐巴巴道他正打的那件法器到了收尾之期,此種高妙法器,成像之日最為兇狠,尾收不好,此前耗進去的精力百搭不提,可能還會被它反噬,茲事體大,請神君務必早日回宮操持。信末還聲聲淚字字血地問了一句,他前日傳給神君的統共十一封長信,神君是沒收著呢還是收著卻當廢紙點燈燭去了。
她當時便想起了這幾日夜裡,燈燭中若有若無飄出的墨香味,心中不禁對陌少升起一點同情。本著一顆同情和大義之心,次日,她利落將息澤從府裡頭丟了出去。
將息澤丟出去,的確有些可惜,她跟著息澤這幾日,在王城各處胡混得有滋有味,過得佈置比從前有趣多少。譬如息澤領她垂釣,她其實對垂釣這樁事沒甚興趣,原本想著遷就遷就他罷了,但一路又下來,確實她玩鬧的最有興致。息澤備了葉樸素的小木船,船頭擱了小火爐和一應裝了油鹽醬醋的瓶罐,帶著她順水漂流,欣賞城郊春日的盛景。近午時將小船定下來,他釣魚時她溫酒,魚釣上來她洗撿洗撿便做出來一頓豐盛大餐,用過午飯他將船划進附近的荷塘,就著荷葉的廕庇,他看書她就躺在他懷中午睡,日光透過荷葉縫斑斕地照在她臉上,她就將頭埋在他胸前緊緊貼著。他愛握著書冊無意識地撫弄她柔軟髮絲,從前她作為一隻小狐狸在太晨宮時,東華帝君也愛這麼折騰她的皮毛,彼時她作為一頭靈寵,也覺得挺受用挺安心,此時息澤這個動作,不知為何卻讓她安心之餘更覺貼心。她琢磨大約這就是心意相通的不同,又歎服心意相同是多麼神妙的四個字。
因息澤是個視他人蜚短流長如浮雲之人,諸如領她垂釣,領她賞花,陪她看雜耍之事,他大大方方地做了,也未曾想過喬裝遮掩一二,難免碰到熟人將他們認出來。於比翼鳥族而言,貴族夫婦春日冶遊著實算不得什麼稀奇事,但旁的夫婦們出遊更多為炫耀排場,似他們這種二人徒步遊長街的確實不同。沒幾日,前神官長大人與二公主殿下夫妻情深之名便傳遍了整個王都,中間鳳九去宮中請過一趟安,君後瞧著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這個事情,宮中如何傳的,鳳九不大放在心上,她只是隱隱擔憂,不能讓沉曄曉得,鳳九覺得,照凡間一句俗諺,她這種行徑就是吃著碗裡的,瞧著鍋裡的,乃是混賬所為。但她3既應了陌少,心中縱然愧疚,也只能一心一意當一個好混賬。好混賬是什麼樣?先生們雖沒教過,好在有天上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