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頓森在一百米高的纜車上緩緩把自己往前拉,箱子在刺骨的寒風中搖來晃去,他能感覺到下方飛濺上來的水霧。下方几十米深處,漆黑一片,他卻可以聽到布勞渡河猛力沖蝕巨石的聲音。在吉普車大燈的映照下,他看到在彼岸遠處上方的懸崖上,幾百個身影正列隊歡迎他,好像整個科爾飛的人都來了。最右邊,也正是懸崖的最高處,有一個他絕不會認錯的身影,雙腿跨開站著,彷彿花崗岩雕出來的一般,蓄著大鬍子的頭顱像顆大卵石般協調地安置在寬肩膀上。那是哈吉?阿里,他正仔細看著摩頓森笨拙地把自己送過河。
三杯茶 第三部分(5)
哈吉?阿里的孫女嘉涵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很多登山者都對布勞渡的人做過承諾,但等他們回到自己的家鄉,就都把承諾忘了。祖父跟我們說過好多次,摩頓森醫生和他們不一樣,他會回來。但是我們很驚訝,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又看到他我很驚訝,他的身子長長的,與布勞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真的很……很神奇。”
在嘉涵和其他村民的注視下,哈吉大聲讚美安拉將他的客人平安帶回來,然後擁抱摩頓森“長長的身子”。摩頓森驚訝地發現,在他記憶中高大的科爾飛村長,身高竟然只到他的胸部。
在哈吉家中央大廳的爐火旁,摩頓森曾經歷過失敗、迷途和筋疲力竭,此刻,他覺得像回到家一樣。過去一年裡,努力寫贊助申請書與募款信,辛苦尋找各種方法回到這兒的時候,他一直思念著這些村民。而此刻,他真的回到了他們中間。他急著想把學校的事告訴哈吉,但還得遵守主客的禮儀。
莎奇娜從屋裡出來,為摩頓森送上餅乾和酥油茶。甜餅乾是她特別照著古老的食譜做的,放在有缺口的盤子裡。摩頓森把餅乾掰開,拿了一小片,然後把盤子傳了下去,讓其他人分享。
等到摩頓森喝了口酥油茶後,哈吉才拍了一下他的膝蓋,露出牙齒笑著說:“奇咱哩?”和摩頓森一年前來到他家時問的話一模一樣,意思是“怎麼回事?”但摩頓森這回既沒迷路也沒耗盡體力,他努力了一整年回到這裡,是為了告訴他們一個訊息,一個他急著要告訴他們的訊息。
“我帶來了蓋學校的所有材料!”他用巴爾蒂語說出了這句練習過好多次的話,“所有木料、水泥和工具,現在都在斯卡都。”他看著正把餅乾蘸進茶裡的常嘎吉,興奮得臉都紅了。他對常嘎吉的憤怒已經消失,這個人雖然帶他多繞了一些路,但畢竟還是把他帶到了這兒。“我回來實踐我的承諾,”摩頓森直視哈吉的眼睛說,“而且我希望儘快開始動工,如果安拉願意。”
哈吉?阿里把手插進背心口袋裡,若有所思地玩弄著羱羊###。“葛瑞格醫生,”他用巴爾蒂語說,“在最慈悲的安拉祝福下,你回到了科爾飛。我一直相信你會回來,也說過好多次,多得像那經常吹遍佈勞渡河谷的風一樣。因此,當你在美國的時候,我們也一直在討論學校的事。我們非常想給科爾飛蓋學校,”哈吉?阿里兩眼緊緊盯著摩頓森,“但是羱羊爬上喬戈裡峰之前,必須要先渡過布勞渡河。因此,在蓋學校之前,我們必須先造一座橋。”
“藏母巴?”摩頓森重複著,希望這只是個可怕的誤會。“一座橋?”他用英文又說了一遍,想確定自己沒聽錯。
“是的,一座大橋,石頭的那種。”塔瓦哈說,“這樣我們才能把學校扛到科爾飛村子裡。”
摩頓森喝了一口茶,卻時時咽不下去,他在思考。
他又喝了一口茶。
九 人民在說話
我的同胞,為什麼自由不在美麗女子的美麗雙眸中?
它們像子彈般射穿男人,它們像利劍般必然砍伐。
——世界上已知最古老佛教石雕上的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