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她就重新垂下了滿是褶皺的眼皮,恢復到最初始的那個狀態,彷彿時光倒流了一般。
此外,她似乎是沒有認出雷加。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雷加的變化非常大,已經從一個滿眼憤懣的小孩,成長為一名不露鋒芒的十階鬥士,而她只是空守這一個根本沒有客人的旅館,垂垂老矣。
一晚一銀幣。多年前的價格始終沒有變,可豬和哨聲旅館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雷加想起以前跟蒼鷺投宿時的情形,馬莎也是說“一晚一銀幣”,那時候她的聲調高亢,腰桿挺拔,滿臉的微笑。蒼鷺掏不起這筆錢,馬莎就沒有收他們的錢,讓他們睡到了馬廄裡,條件是幫忙照看馬廄裡的馬,別讓它們互相打架——可事實上,馬廄裡乾乾淨淨,一匹馬都沒有。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負責執法的黑甲衛士衝進了旅館,以包庇異端的罪名抓在了她的丈夫和還未成年的兒子,將他們……
想到這裡,雷加心中一陣淡淡的酸楚。
那時候的他好想強大起來,像童話裡勇鬥惡龍的英雄一樣,幫馬莎救回她的丈夫兒子,他甚至怨恨蒼鷺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怪他不用蒼鷺劍去保護弱小。可到了今天,他卻能體會蒼鷺的心情,他不是不想保護弱小,而是不能讓自己關心的人一同陷入險境。
現在的雷加,已經不知道比那個時候要強大多少倍了,可如果慘劇推遲到今天發生,他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像多年前蒼鷺那樣,冷冷的站在一旁,裝作跟這個世界毫無關係一樣。因為他要復仇,他要殺都頓,他要奪回蒼鷺劍,而其他人的事情,他無暇顧及……
人性,永遠都是這麼殘忍,在這樣的世界中,誰也高尚不到哪去……連他自己都不能例外。
一旁的索拉在包裹裡摸索的半天,也沒有找到一枚銀幣,她只好從包裹中掏出一枚金幣,放到櫃檯上,“我主人要最好的房間,還要很多很多吃的——算啦,一會兒我自己出去點吧,我看你這裡也不會有什麼吃的。”
她嘆了口氣,吹起櫃檯上的一團塵土。
旅館女主人伸出長滿瘡疤的手,將那枚金幣緩緩的掃到櫃檯之下,然後才慢吞吞的拿起一把長銅鑰匙,遞給雷加。
雷加接手時,她卻沒有立即鬆手。
“我早該死了,你知道嗎?”
馬莎突兀的說道:“我丈夫和兒子死的那一天,我就該死了。”
雷加抿住了嘴唇,分不清她只是在囈語,還是另有話說。正當他猶豫要不要細問的時候,馬莎卻突然鬆開了自己的手,搖了搖頭,喃喃的重複了一句:“我早該死了。”
長銅鑰匙落在雷加手裡,帶著一個悲慘家庭的重量,讓雷加幾乎無法握持。
索拉不知道來龍去脈,只是見到旅店女主人像個瘋子似的對自己的主人說話,俏臉上立刻浮現出憤怒的表情。“主人,我們還是不要住這裡吧,這裡一點兒都不乾淨。”
雷加收回自己的情愫,嘴角彎成淡淡的苦笑,“你只看到了表面的灰塵,卻沒看到這裡許多年都沒有住過人,要說乾淨,整個森巖城裡,恐怕沒有比這裡更乾淨的了。”
馬莎沒有抬頭,重新恢復到了雕塑般的狀態。
雷加看了馬莎一眼,微微欠了欠身,沒有再說什麼,帶著索拉穿過大廳,走向後面的客房。
根據長銅鑰匙的圖案,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出乎意料的是,房間很整潔,各項用具一應俱全,連地板都一塵不染,就好像知道今天會有客人來,提前刷洗過一樣。
“主人,索拉不明白,一個坐在灰塵裡等死的瘋女人,怎麼可能把房間打掃得這麼幹淨呢?”索拉直搖頭。
“或許,等死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吧。”
雷加稍稍沉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