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桌上的貢錦一起往懷裡一揣,胡亂作個揖大步出門。
兩個老官在背後搖頭:「此生名字如此淡薄,怎的舉止這般暴躁。」
程小六揣著應試帖出門樓繞去大街,另一個領帖處人山人海圍得比方才更密。程小六瞅到剛才那個唾轎子的書生還在外圍打轉,忍不住過去拍他肩膀:「兄臺,那裡也能領帖。」
書生直著眼瞧他,搖頭道:「那裡的帖吾可不領。」程小六道:「這裡領的帖香些?」那書生卻不吭聲也不再瞧他,怪不得人說書呆子書呆子,書念得多當真發傻,程小六搖頭,偷笑了一聲走了。
劉鐵嘴與宋諸葛今天沒有出門做生意,專門在家等他兩人的訊息。顧小么先到家,被劉鐵嘴和宋諸葛前後圍住,劉鐵嘴拿過他的入試帖,兩手顫抖開啟,宋諸葛喃喃道:「二十幾年了,入試帖的模樣都變了。想當年是品紅,如今改成石青色。」
劉鐵嘴兩眼發直,金星亂冒,雖然握著入試帖,眼前只能瞧見入試與貢學生顧況幾個字,其餘的一個字也看不清,一個字也瞧不進去。正好這時候程小六回來,宋諸葛拿起他的入試帖,比劉鐵嘴更甚,滿篇只能瞧見「入試」與「程適」四個字,連貢學生都看著模糊。
顫顫巍巍看了一會兒,劉鐵嘴道:「收起來放嚴吧,莫翻爛弄壞了。」囑咐程小六和顧小么收好,又道:「應試的日子都記住了吧,我聽說是五月初八文宣門。」程小六隨口應道:「先生記的沒錯,五月初八文華門,卯時入場辰時開試。」
宋諸葛點頭道:「很是,時辰這東西當緊,一定要記牢。」
領帖以後,程小六與顧小么的日子越發難熬。白天宋諸葛和劉鐵嘴出門做生意,將院門反鎖,留他倆在房內安心背書。晚上回來,劉鐵嘴與宋諸葛按日輪流講一些應制文章體式規矩,再留個題目讓他兩人各做一篇文章,自己去睡覺。顧小么與程小六安分過了五、六天,熬著紅眼睛到三更都不得睡覺,邪火漸漸地熬上來。
到了六、七日上,顧小么終於熬不住了。上午劉鐵嘴前腳鎖門,後腳他就鑽進被窩,盡情地睡了一覺。睡到快中午肚子餓了趕緊爬起來,宋諸葛中午會回來一趟,給他兩人捎點吃食。
顧小么到井邊打涼水洗把臉,正把水桶從井裡提上來,院牆邊忽然撲通一聲,從牆頭跳下一個人,是程小六。
程小六鬼頭鬼腦的在四處張望,確定宋諸葛沒回來,對顧小么齜牙一笑,晃晃指頭。這是江湖規矩的暗號,從今後你不說我,我不說你。
從那天后,顧小么與程小六晚上做文章精神了許多,時常熬到四更開外。劉鐵嘴與宋諸葛十分歡喜。
四月初三快晌午,程小六守著一籃子雞蛋,蹲在市集的路沿上。
他這次出門是公幹,宋諸葛特許的,所以蹲的光明正大。
宋諸葛在院裡養了五隻母雞,每天各下一個蛋。宋諸葛每天早上要拿開水衝兩個蛋喝當補養,但是前些日子連陰下雨,宋諸葛受了點潮氣,脾胃虛弱,衝雞蛋喝一次洩三天,洩了五、六天,宋諸葛的眼睛都洩綠了,再不敢吃雞蛋。眼見雞蛋攢夠三、四十個,宋諸葛於是在這天早上對程小六道:「你挨中午的時候把這籃子雞蛋拿到街上賣了吧,別白放著放壞了。讀了這些天的書,也歇歇腦子。」
程小六拎著雞蛋筐到附近的小市集找個空地蹲下,今天天氣不好,雨要下不下的樣子,市集上出攤的不多,買東西的也不多。程小六蹲到腳麻,索性把罩衫鋪在地上坐下,叼著一根稻草看街上來往行人。
快中午人越發少,都趕到館子裡吃飯。程小六眼前半天只稀稀路過七、八個人,聽見吆喝買雞蛋聲連腳都不停。程小六也懶得吆喝,賣不完不回去,沒人買還能在外頭多耗一時。
正無聊地四處望時,遠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