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豫就像是他過去暗淡無光生活的一枚醜陋印記,見證了他的種種無力和難堪,如今跨過盛景這道分界線,他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交集。
他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恐懼究竟是因為這幫混子突如其來的出現,還是對唐染是否會知道什麼的擔心。
孫豫放的屁他自然不會信,但唐染幾天前若有所指的話又確實透著些說不出的怪異。
這時身側傳來幾聲悶響,其間還夾雜著孫豫的哀嚎求饒,唐染已經和孫豫「聊」開了,邊踹邊說:「咬啊,再咬一個給爺爺看看? 」
孫豫邊呼痛邊喊:「哥別打了哥——」
唐染不依不饒:「誰是你哥,叫爺爺。」
孫豫瞟見元澈還沒走遠,一開始拉不下臉,被唐染一番「開導」後扯著嗓子乾嚎:「爺爺——爺爺——」
元澈轉過身去,忽然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輕輕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就是驀然且沒有來由、發自內心的,想笑。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也有很多東西一成不變,比如愚蠢、蠻橫、欺軟怕硬。孫豫依然是三年前剛上初中時的那個孫豫,但元澈已經不是當年被逼到死角就孤立無援的元澈了。
回到小區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頗有年代感的老路燈在路口苟延殘喘地挑著一團黃色的光暈,聊勝於無。
走到樓口,元澈習慣性地一摸口袋,卻發現鑰匙不在裡面。
……八成是剛才打架的時候掉出去了。
不過也沒關係,用不著專門去找,就那扇毫無防盜功能的高齡房門,拿把小刀一別就能開。
元澈把書包開啟,從夾層裡翻出一把極小的瑞士軍刀——他姥爺不知道從哪淘來的小玩意兒,送給他當個裁紙的工具用,別門倒也意外的好使。
元澈手裡玩著刀上樓,碰巧和二樓東戶那家的學生打了個照面。
那同學正要出門,冷不丁和元澈撞上,頓時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打了個哆嗦。再看清他手裡拿的東西,二話不說退回屋內,啪地帶上了房門。
元澈:「……」什麼毛病。
利落地別開門,元澈進家裝了幾套衣物,想了想又開啟床頭櫃,從抽屜裡拿了盒藥塞進兜裡。
裝完剛準備走,門口就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元澈一瞬間有些後悔。在衚衕裡遇見孫豫那幫人的時候就不該廢話,早揍趴早走。
董濛看見元澈回來,並無驚喜之色,臉上掛滿怒容,進門便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
元澈拉合書包的拉鏈,沒說話。
董濛接著道:「考成這樣你就好受了?你故意跟誰過不去呢? 」
元澈不想應答,抓著書包走到門邊,無奈董濛嚴嚴實實地擋在那裡。
元澈只好問:「您說完了嗎? 」
董濛怒道:「你又想去哪?這才是你家!」
元澈頗含嘲諷地應了聲:「哦。」
董濛說:「你以為你這樣做目的就能達成了嗎?你知不知道這種做法除了害你自己,沒有別的用處!」
元澈淡淡地望向她:「讓我走。」
「元澈,」董濛加重了語氣,「我是你媽,我只會為你好!」
這句話在董濛看來是萬能句式,適用於任何語境、任何矛盾中,而元澈並不這麼認為。
好比當下,原本不打算還嘴的元澈改變了主意。
「那元鳴呢? 」元澈譏諷道,「他也是為了我好? 」
董濛頓了兩秒:「他……他畢竟是你爸爸。」
「是嗎,」元澈兀自低頭笑笑,「但願吧。」
董濛被他的語氣弄得又羞又惱:「你什麼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