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別人,必是她身邊的那位桃娘子。
當日在金城郡也是這般說。如今又要故伎重演。這是看低了她的心智,還是認定了她早已將五年前的失子之痛拋諸腦後。穆清兀自冷笑笑,輕哼一聲撩開手中的幹餅。回帳中歇息。
她從隨身的囊袋中摸出一隻小紙包,紙包內裹了些許金洋花粉末,她將紙包中的粉末撒入粗瓷碗盞中,倒入些熱水。此物在軍中不難得,若無此物襄助。今晚怕是要不斷地想象著陣前情形,眼睜睜地看著天色轉亮了,這折磨她熬不起。
端起碗盞剛要飲下,轉念再一想又覺不對。眼下無一絲前陣的訊息,倘若大軍半夜折回,她這沉沉一睡難免誤事。於是她抬手又將碗盞中摻了金洋花粉的水就地倒了,和衣往臥榻上一躺。
尚未及闔眼。帳門外一陣腳步,有人低聲謹慎地稟道:“夫人可是睡了?”
穆清從臥榻上坐起,走到帳門外,仍是先前來傳話的那隊正,恭恭敬敬地向她一揖,“那位,夫人的舊親,還未肯離去,一直在營門外候等著,只說定要見著夫人不可。夫人您看……”
她心頭翻起一陣煩躁,極想吐幾句罵語,到底是不合身份,謾罵之語便只在心腹間過了一遍,口中與那隊正道:“你且等等,我隨你去瞧過便是。”說著轉身回帳,取過一襲玄色斗篷,披在肩頭御一御夜風。
設了二道防禦的營門外停了一駕桐木廂壁的馬車,晚間的冷風拂過,吹揚起馬車上懸掛的輕薄的泥金羅紗,看似質樸,實則萬分華貴。駕車的馬伕見有人隨著通稟的隊正過來,轉身向車廂內說了一句,半刻過後,車中踩著足踏下來一名渾身上下裹了深色斗篷的身形。
穆清走出第一道營門,隊正不甚放心,緊隨在她身後。“甚麼人在此故弄玄虛?軍營攻防外,豈容閒雜人等逗留。”穆清冷聲喝道。
那斗篷下的身形一晃,抬手將覆面的兜帽向後掀去,兜帽下露出的面容未驚起穆清半分驚異,正是顧二孃身邊的桃娘子。
“桃娘見過七娘。”她盈盈屈膝禮過。
穆清立在遠處一動不動,營門口燃著的火把的光映在她臉上,不住地躍動,掩住了她面上所有的神情,默了片刻,她微動了動嘴角,冷淡地向那婦人道:“既已見過禮,桃娘便回罷,替我向二孃帶個安好。”
“二孃此時正在折墌城內,相去不遠,七娘既已到了此地,倒不妨親往城中道安好。”桃娘子抬了抬下巴,帶起了面上的倨傲意態,火光映照下,穆清瞧得清清楚楚。
她靜靜地端詳了她一陣,無意搭話,轉身便要往回走,順勢同守營門的隊正道:“驅攆了去,莫使她在營門口閒逛,若仍是不肯走,便只當細作射殺了。”
兩名兵丁執起弓,搭上箭,滿滿地拉開,閃著銳光的冰冷箭鏃一瞬間對準了桃娘和車轅上的車伕。
只聽桃娘咯咯一笑,“七娘如今好狠的心,也罷,不願認咱們這些舊親便作罷,只是,連阿兄都不願望探了麼?”
這話宛如鉤住穆清腳踝的鐵鉤子,猛地勾帶住了她往回走的腳步,牢牢地被釘在了原地。
“庾阿郎亦在折墌城中客居著,七娘當真不想去見上一見麼?”桃娘柔聲細語地補了一句,卻教穆清渾身微不可見地戰抖了起來,兩個月前杜如晦問她可有庾立夫婦訊息時的遲疑神色霎時湧上她腦海,她用力咬住後槽牙。
“七娘也不必探究奴家這話的真假。”桃娘仍舊親和地笑語,言辭間滲著一絲絲陰冷氣,“論到底,庾阿郎的死活與我究竟何干,奴不過跑個腿,前來知會一聲。七娘大可不必全信奴,與奴亦無礙,這便告辭。”
穆清驀地回過身,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揚聲道:“我同你去。”
桃娘笑得極其溫柔,“這便是了,七娘素不知,五年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