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好早,阿郎今日醒得也早,竟能倚坐起來了呢,正要著人去喚七娘,這可正巧了。”穆清頓時心頭一鬆,揮走了心中那絲慌亂,輕鬆歡喜地進了屋。
顧彪果然如小丫鬟所言那般,倚靠在榻上,前段日子渾濁無光的眼珠似乎也有了些神氣,正微微笑著,有些艱難的抬起手,向穆清招了幾下。穆清喜得眼睛有些溼潤,忙上前顫抖著嗓音叫了一聲“阿爹”。
顧彪伸手握住她的手,緩緩道:“猶記得當年將你從吳郡帶回時的模樣,一個晃神,已是娉婷之姿。你一向乖順,這些年有你承歡膝下,阿爹實感欣慰,再無憾了。”畢竟體力不支,說了兩句,顧彪已有些喘了。穆清反握住他的手,寬慰著,“阿爹先歇下吧,等養好了氣力再說也不遲。”
顧彪閉上眼睛,停歇了一會兒,又睜開眼睛,“阿爹教的書,莫要荒廢了。雖說女子讀書並不能出仕,卻也不是無用的,你是個聰敏孩子,阿爹給你備下的那箱子古籍,襯得起你。”穆清忙頷首稱謝,心裡隱隱有些沒來由的發酸。顧彪又似想起什麼,“庾立,就要啟程了罷。本定了端午拜先祖開譜牒,撰你入我餘杭顧氏宗譜,再替你們熱熱鬧鬧的辦了婚儀,偏身體不爭氣……罷了,終究是委屈你了。所幸庾立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不會計較你的出身,定不會負了你,阿爹也可放心。”
阿柳帶著幾個僕婦進屋,送來了一些清粥小菜。穆清淨了手,接過阿柳手上的粥碗,服侍著他慢慢吃了。這些她每天都會備下,顧彪有時會用一些,有時則顆米不進。今日精神頭好,將一小碗都吃完了。
閒坐了一會兒,顧彪不願喝藥,穆清也未勉強。有家僕進來報說大郎和二郎要進來問安,穆清起身替他整了整衣服,又使人打了水來為他淨面,一陣忙碌後她看看氣色清爽的顧彪,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歡欣的笑溢滿唇角,“七娘先去陪著阿母,明日再來看阿爹。”
顧彪含笑略點了點頭,“好孩子,莫要自苦,也莫要教旁人左右了你的心智。你且去罷。”穆清也不知他為何會說這些,也奇怪他今日竟說了那樣多的話。未幾,兩位兄長已進屋,穆清分別行了禮,便退了出去,心中既是歡喜又是說不上來的憂慮。
往回走的路上,阿柳一路絮絮叨叨地念著,院子裡的幾叢名貴竹子今春都開了花,眼見得快入夏,要趕緊著人換了才好,只是可惜了那些竹子,明明長得好好的,怎麼說開花就開花了呢。聽人說竹子一開花,就必是要枯謝的呢。
聽得這一句,穆清腦中似猛地被人鈍鈍地重擊了一般,耳邊嗡嗡直響。顧不得其他,轉身便往大院方向折回。接近大院時,見前面家僕丫鬟四下跑著,都好似無頭的蒼蠅,個個神色慌張,隱約聽得有人口中道“歿了”。穆清腳步突然頓住,再也走不動,渾身癱軟,無一絲氣力,阿柳勉強扶持住,在她耳邊急喚:“七娘!七娘!”無奈怎麼喚也喚不回她的神智,只得同前來傳話的僕婦一同架扶了往院裡走。
進了屋,顧氏兄弟兩正伏地哀慟,僕眾滿滿的跪了一地,穆清隨著阿柳一齊跪下,無論如何也不敢抬頭去看榻上的顧彪,好像她不去看,不去承認,事情就不會發生,所以她強壓了自己的悲痛,只是躲在眾人後面,默默地捂著嘴流淚,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不多時,眾家眷宗親都到得七七八八了。大郎早已起身,指揮了家下眾人替顧彪穿戴起來,設下靈堂,孝服掛帳帷幔都是早已備下的,另在廂房中設了几案長桌,安排了伺候的人,以供宗親唁客們休息。穆清呆若木雞地被攙扶在一邊,也不知庾立是何時到的,眾親戚面前也不好去攙扶她,只在靠近她的地方站著。
這屋子還在一片忙亂中,卻不知從哪裡跌跌撞撞地跑進一個人,一下撲倒在地下,這才看清原是陸夫人身邊的一個僕婦。她連氣都不及喘勻,哭喊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