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幼時便愛這鮮筍。”他邊吃邊笑說。
“那時阿母卻不許我多食,怕食多了損傷脾胃。”她悵然若失地憶道。
杜如晦放下手中的銀箸,去握她的手。“過幾日,往江南一行如何?”
穆清挑了挑眉,當下以為他說笑,再觀他的神色,卻不似頑笑。“唐國公府那邊……”她遲疑道。
“犬馬聲色,宴飲醉酒的事,向來容易,哪用人輔佐。而今高句麗戰事將近收尾,不日班師回朝,唐國公的調令便要下了,待那時……”他停頓了一息,並不往下說去。
“待那時如何?”穆清追問道。
他放開她的手,又執起銀箸,替她布了一箸鮮筍,含糊道:“且趁著眼前的空餘,陪你走這一遭,了一了你的夙願。”
提及這個,穆清便再無心他顧,一心一念地籌措起回鄉的事來。第二日說予阿柳聽,阿柳雖無親友故交在江南,到底是思鄉情切,歡喜得眼角激出了一片淚花。
不出三兩日,杜如晦再不往外去,日日守在宅中,親自敦促著人收拾行囊,足收拾出三車物什來,多為穆清日常慣用的。“又不是頭一次出門,且去去便回的,何須這般細瑣。”穆清望著面前這一堆物件,大到被褥寢具,帷幔席帳,細到日常懸掛的銀球香囊,樣樣俱全。
“這正往暑天裡過的,要這東西作甚?”她附身拿起一隻銅鏨花雲蝠梅花紋暖爐疑問道。
杜如晦拿過她手中的暖爐,重新放回原處,“有備無患。你且不必理會這許多,只管打點了那些日常要吃的藥便可。”
說到藥,她略顯了窘態,生怕他再細問下去,忙丟開手邊這些雜物,自尋阿柳去說話。
一切俱裝點妥當後,因阿柳已是雙身,怕路途顛簸,難免行得慢些,杜如晦便使阿達與她一車先行了。又過了三五日,三月初八日,正宜出行,杜齊並另一小廝趕車,攜雲、月、星三婢同行,直往餘杭。杜如晦要先往淮陽郡與四處探尋李密蹤跡的賀遂兆匯合,故穆清更換了男子裝束,棄車策馬,與他一處。
因去歲年末剛剿了劉元進,往南去的路途倒也太平,雖時有流寇作亂,終究不敢在官道上為難。才兩日光景,便入了淮陽郡地界。
淮陽的城門外,排起了一溜長隊,停停頓頓地向前挪移,靠近城口才知原在逐一排查出入城的年青男子。三個城門洞,最正中的那個城門緊閉,左右兩邊洞開,一側入,一側出,井然有序。兩側俱有大幅佈告,框定著一名男子的畫像,劍眉星眸,闊口方臉,畫得頗為模糊,與普通三十上下的男子無異。
杜如晦向穆清投去一眼,她著了男裝看起來便似是富貴人家嬌養的小郎君,頂多十四五歲的模樣,而畫像上那人三十上下,身量高大,相較之下,還是他被盤查的率數更高些。
果然,行到門前,一名兵夫上前吆喝著令他二人下馬,他們也不多計較,一齊翻身下馬。兵夫將穆清上下打量了一番,並未有疑,一伸手將她撥到一邊,雙眼緊盯了杜如晦,問道:“自何處來?往淮陽作甚麼?”
杜如晦謙遜地一笑,拱手道:“差公辛苦。某自皇城東都來。”隨後放下手向穆清那方向一比劃,“攜內侄往江都投親去,原是路過淮陽,投宿一晚,不多作停留的。”
兵夫點點頭,眼睛卻仍在他臉上轉,轉頭與同伴說道了幾句,另一名兵夫亦上前仔細觀了他的臉,搖著頭低聲道:“我瞧著不似,那逃犯的臉更寬更方些。”又端詳了兩眼,朝著杜如晦一抬下巴,努了努嘴,“他皮相好些,面目溫和,不像,不像。”
先頭那名兵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走,莫要礙著後頭的人。兩人重上馬,並肩溜溜達達往城內走去。“這是甚麼人,怎盤查得這般嚴密?往日不是未見過城門緝查要犯,也不見這陣勢。”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