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果然有唐國公府徽標的馬車在候著,杜如晦託扶著她上了車,阿柳也緊隨而上。車伕撤去足凳,馬車悠然晃動著走動起來。穆清從窗格的幕簾縫隙看到杜如晦寒著一張臉騎行在馬車一側,就連阿柳也能覺察出,小聲對問穆清,“阿郎可是有甚不痛快?”穆清撇嘴苦笑笑,不知如何說起。
好容易捱到唐國公府,下馬車時他又若無其事地上前攙扶,只是臉上仍無一絲笑意。穆清不敢多言,低頭跟在他身後一腳一腳地往正堂走去。堂內已然聚了不少人,有婢女端了茶案,請他們一一入座。另有一婢女只引著穆清一人往正堂後邊的花廳去,花廳內另設兩案,竇夫人端坐案前,卻不見那位鮮于夫人。見穆清進來,竇夫人左右的婢女將她攙扶起來,她上前親熱地執起穆清的手道:“任他們在前頭論事,咱們在此間飲茶,說會兒體己話。”
穆清將花廳掃了兩眼,兩個出入口皆有僕婢守立。唐國公府她來過三四回,每次均是受竇夫人之邀,或宴飲或品茶賞花,前幾次雖也有婢子環伺,卻不同現下守立的那幾個婢女。往常那些神態鬆散平常,一望便知是平日裡貼身服侍的,今日這幾個顯著壯實粗硬,站著穩若石盤,又似乎能隨時躍起,隱約透出一股肅殺之氣。穆清猜度著竇夫人絕非有這樣的閒情逸致邀她來飲茶,即便是飲茶,偌大的唐國公府,難不成找不到一安靜處,非得要在議事的正廳後頭飲麼?那幾個生面孔的婢女,只怕是唐國公府的刻意安排,卻不知所為何事。
穆清佯裝渾然不覺,端起笑容,盈盈謝過竇夫人,安然坐下。不多時有婢女捧來泥爐烹茶,待水沸茶熟時,遞了一杯予穆清。她將杯盞輕湊於鼻尖下,來回嗅了兩次,一臉驚喜地面向竇夫人,“這是餘杭的雀舌,配了淡竹葉烹就的?”竇夫人含笑點頭,這個時候還能靜心品茗,猶有心思品出茶中所添的清淡物料,她是真未知眼前已被拘扣的情形,還是明知了卻仍心境平和。若是後者,竇夫人心中不由一緊,這女子日後如不能為自己所用,恐怕是留她不得了。
品了兩口茶,穆清的臉上露出悵然的神色,哀怨宛轉,“這正是家鄉的味道,自小飲慣了的,到了此地便再沒緣得見了。”方才既表明了要說體己話,她自然是該奉陪的。
“唉,年輕輕的便遠嫁了,可是不容易。”竇夫人柔和地撫著她的手,一雙眼裡看去滿是慈悲,“難為你家人竟捨得。我膝下也僅有一女,嫁去了大興城,雖說相去不遠,終究不得常見,時時掛念。”
“不瞞夫人,我阿爹阿母於去歲相攜離世了。”既然茶無好茶,她也不願任人刀俎,腦中兀地浮現了唐國公那一眾嬌美的如夫人,冒出了一個略有些刻薄的念頭,於是乾脆將那哀思之語說到透底,“阿爹終身只我阿母一位夫人便再不肯納娶了,府中人丁是薄了些,好在不必費心勞力地打理,正得閒時常伴著阿爹,琴瑟和鳴。只可憐阿母身體一向不怎麼康健,阿爹猝然病倒,她也受不住,便一同去了。如此亦好,不必受那生離死別之苦,生生世世攜手不離了。”
話意猶未盡,她已心口酸脹,哽噎不能再語。勉強自控了情緒,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抬眼看竇夫人,她竟端著茶盞怔怔地出神了,臉上說不清是歆羨還是自艾,似有一顆淚珠子在眼眶內滾動,翻騰了良久,終究未滴落,被倔強地收回了眼內。竇夫人深深嘆了聲,見穆清淚水盈眶,忙拿錦帕遞於她道:“都是我的不是,得了江南的茶,原想著或能解慰你思鄉之情,惹你傷懷卻是我不料的。快再別說這些了。”她開口說話時努力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