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碗大踏步地走到趙蒼跟前,狠狠地將碗推送到他的鼻尖下。
趙蒼驚懼之下,又添了疑惑,小心地望向穆清。她細微微地朝他牽動了一下唇角,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隨後才清了清嗓子對他道:“你可嗅辨清楚了,這藥是否出自你手?可有一味不登對的?”
他猶疑不定地探頭仔細嗅過幾遍,抬頭道:“並無。只是一些尋常咳疾用藥。”
這話音剛落下,持碗的漢子只覺手上一空,來不及反應,藥碗已到了穆清手中。他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腕,立在一邊的阿達怎會容許他沾碰到自家娘子分毫,抬手一巴掌連推帶打的將他的手拂去,再不許他近前的。
穆清端著藥碗,偏頭定定地看著趙蒼,“趙先生,七娘能否盡信於你?”
趙蒼不加猶豫地連連點頭,“某絕無害人!娘子可盡信。”
在場所有的人,圍觀的民眾,扣押趙蒼的兩名漢子,剛被奪了藥碗的事主,驚慌失措的淺青服色的副尉,甚至於跟隨在她身邊的阿達和阿柳,無人聽懂這二人間一來一往的問答,尚在咂摸著味兒,便聽見穆清提高嗓音,高舉起藥碗道:“這位醫士已認了此藥系他所開,有無害人之毒,一試便知。若有毒,其罪當誅,若無毒,眾位的冒犯,如何說?”
“我兄弟三人自當眾叩頭謝罪!”趙蒼身後扭壓住他手臂的一人高聲道。
“眾人可都聽見了!”穆清厲聲道,引來一片附和,人群又沸反起來,“試藥”,“由他自己吃了”,高高低低的聲音喊囔開來。她也不理會眾人,兀自將土陶碗湊到唇邊,張開口直往口中倒灌,因倒得急了,兩小縷黑褐的藥汁順著嘴角兩邊流下來,直蜿蜒到白皙的脖頸之上。
阿達大驚,卻不敢動手去拉拽,阿柳嚇得面色大變,伸手去奪她手中的藥碗,哪裡還來得及,一碗藥汁已盡數落入她喉間,瞬間下肚。
喧鬧的人群再一次急止住了聲音,個個俱張大了嘴驚懼地看著她。趙蒼身後的兩名漢子驚愕得放下了扭轉他雙臂的手,張著口瞪著眼,直呆呆地望著面前這個纖弱的女子,半晌無有反應。L
☆、第九十七章 人心所歸(十五)
穆清隨手將已空盡的土陶碗扔在一邊地下,圍觀的民眾譁然驚歎,一時間議論紛飛,嘈嘈雜雜,她卻對周遭的一切聲響動靜仿若未聞,自顧自地拿出絹帕擦拭著唇邊下巴上的藥漬,那弟兄三人不住上下打量著她,阿達忍著怒意低吼了一聲:“瞧甚麼!這不是好端端的立著麼,還有何疑心的?”
趙蒼臂上沒了束縛,前後動了動肩膀手臂的筋骨,恨恨道:“我與這位老丈素不相識,何故要坑害於他?你們不分青紅皂白,直要打殺,且不聽人解釋,又是作何道理?”
“你身為軍中醫士,不在營中待著,偏在坊間替人醫病,又是何故?”不待那弟兄三人應答,穆清忽問向趙蒼。
他愣了一愣,尷尬地笑了一笑,“如今尚無戰事,某一時閒不住,便技癢難忍,私下往市坊去替人瞧病,一來聊解黎民之苦,二則我也好多記下些病證實錄不是。能治的便治了,不能治的也見識了,好留待將來鑽研出法子來。”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個好事的,大喝了一聲“好”,接著又稀稀拉拉的有人高贊,一息之間,讚語四起,又喧騰開來。穆清心中突覺得有些好笑,方才還義憤填膺的,拿住“兇手”喊打喊殺的是這圈圍觀民眾,此時盛讚他醫者仁心的仍是這些個人。
那弟兄三人倒也爽快,在喧鬧中一齊朝著趙蒼跪了,為首的道:“實是我弟兄誤會冒犯了先生,方才已有言在先,自當向先生叩頭謝罪。”說著作勢就要俯身叩頭。
趙蒼卻跳開身去不肯受,只冷冷地說:“罷了。罷了,我且並無甚損傷,既是誤會,明朗了便好。如今天熱,還不趕緊著令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