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箱子的抬箱子、抱匣子的抱匣子呼啦啦地從外面湧進來,一窩蜂似地又進了上房,表少爺撓撓頭,索性邁步跟了上去,想瞅瞅這夥女人究竟在折騰什麼。
婆子丫頭們搬搬抬抬地卻是進了東次間白大少爺的屋子,表少爺愈發好奇了,湊到門口小心翼翼地往裡瞅,忽地從門後伸出一根胳膊來一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接著一用力就把表少爺硬生生從門外給薅了進去。
羅扇泡好了茶,端著茶盤去敲東次間的門,卻被綠蕉開了道門縫露出一隻眼睛來告知:“爺讓你數上一千七百二十八下後再來。”說罷就將門嚴嚴地關了上。
羅扇抽了抽嘴角:前前後後活了兩輩子,她還真沒試過從一老老實實地數到一千七百二十八呢……但是老孃為毛要數啊?!嘴會累抽筋的好伐?!
只好先將茶盤放到堂屋的桌上,往角落裡的秀墩兒上一坐打算發上一千七百二十八下的呆。才剛呆到第十九下,便見西次間的房門開了,白二少爺從裡面邁出來,羅扇連忙起身迎著,白二少爺看了眼房門緊閉的東次間,慢悠悠過來坐到椅上,又看了看桌上泡的茶,淡淡道:“大哥肯從轎中出來了?”
“是,也吃了早飯。”羅扇倒上茶給白二少爺遞過去。
“有沒有透露有用的訊息?”白二少爺揭開茶蓋輕輕吹著。
“暫時沒有。”羅扇答道。
白二少爺抿了口茶,沉默了半晌方道:“大哥身邊的人你留意一下,今日起大哥的安全便算是交在我的手裡了,若有人打著他的主意,從此刻至回府這一段時間內多的是機會動手,我會把他身邊的閒雜人員全部清理到別處去,他身邊那四個丫頭就由你來注意了,茶水飲食方面莫要讓別人經手,晚上……你到我房中回過話之後就去東次間守著大哥罷,這幾日辛苦你些,回去有賞。”
羅扇雖未聽到昨晚白二少爺同表少爺的對話,但也多少明白些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因而點頭應是,估摸著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一千七百下,便將茶盤託了,向著白二少爺示意了一下便走到東次間門前,再次敲了敲門。
聽得裡面綠蕉的聲音響起道:“大王問來者何人?”
羅扇應道:“是奴婢小扇兒。”
綠蕉又道:“大王說如今妖孽橫行,保不準門外之人是妖精變化來的,需自證非妖方可進入。”
羅扇黑線:這瘋爺怎麼一陣兒一陣兒的,這又是要鬧哪樣啊?“敢問大王……小婢要如何自證?”
屋裡靜了片刻,聽得綠蕉的聲音再次響起:“大王令你唱支歌兒來,就是那首《兩隻老虎》,若有一字唱錯,便是妖精變化的,著令左右當場打死!”
擦……你到底有沒有一個身為瘋子的覺悟啊?!記性要不要那麼好啊?!這這,堂屋裡還有白老二在啊,讓老孃怎麼唱得出口啊?!
羅扇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亮這一相,只好退了回來,一轉身,卻見白二少爺那廂靠在椅背兒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悠悠地道:“怎麼,一支歌兒就把你阻回來了?門都進不去,我交給你的任務你又要如何來完成?”
羅扇心道你妹的,忘記這白老二最壞了!丫這明擺著是想看老孃出醜來著!
咬了咬牙,重新轉回到東次間門前,磨嘰了半天,一狠心,掐著貓嗓唱了起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談戀愛,談戀愛,一隻它是公的,一隻還是公的,真奇怪,真奇怪……”
五音不全的調子和詭異古怪的歌詞幽幽地響起在門裡門外所有聽眾的耳邊,以至於多年以後白二少爺再想起這一幕時總疑心是自己做過的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裡那嬌小的背影嵌在一片暖洋洋的冬日陽光裡,腦後兩根翹翹的小辮兒隨著根本尋不著調門兒的歌聲微微地晃動著,晃著晃著,光影便連成了片,模糊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