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明天又是個什麼樣子。
忽然一天有毓慶宮的小太監來,說是廢太子身邊的一位側福晉有要事請恪寧過去相商。恪寧一向與他們沒有任何交集。這樣突兀的相請,毫無道理。關鍵是在這樣緊要的時刻。她想著不去,但怕推脫又惹出事端,還是鬼使神差的坐上了轎子。
這一段時間她也是心煩氣躁的,什麼都壓不住她心裡頭的一股子邪火。她覺得這日子怎麼過都沒有滋味了。時常熬得受不住想甩手撂挑子走人。這時候明知道毓慶宮那樣的是非之地來了人找自己不會有好事,她卻像個冒險家一樣,暗地裡竟然有點雀躍歡呼。
太子被廢后還依然在這裡住著,只不過增派的所謂照顧的人手多了,與囚禁無異。沒什麼人見他,他也不想見什麼人。這裡能有人出來請恪寧,要透過層層關卡。其中還要經過內大臣們的同意方可。恪寧進來時見胤禛身旁的幾個侍衛在這裡候著。見她落了轎,上前躬身施禮,暗地裡說,會在外伺候,是給她吃顆定心丸。恪寧這才略放了心進去。
當然沒有什麼側福晉與她商量要事。自然是廢太子想要見她。恪寧一直想不出,胤礽對自己有什麼話非要在如此敏感的時候講。也許是要帶話給胤禛?
僕傭帶著恪寧在房間裡七彎八繞,進了一間花房。說這裡是花房,因為滿室生香,放眼全是白色山茶花。恪寧詫異這些花竟能在這麼冷的天裡盛放。屋子裡相當的熱,卻又看不到火盆在哪裡。
“你來了……”胤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恪寧都已經辨別不出來了。她回頭,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素衫子消瘦的中年男子,精神很好的樣子。此前曾有人傳說他瘋了,但他看起來比這宮裡其他人都正常許多。
他見恪寧詫異,竟然微微一笑。恪寧不曾記得何時見他這樣笑。但那個笑容,有驚豔的美感。他的一舉一動都似是真正的龍鳳之姿,恪寧幾乎不認得這個人了。
“本來這個時候不該請你來,但是都有四弟擔待著,想也無妨。”他頓了頓,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說。
恪寧一時緊張竟然忘了該如何稱呼他,只是笨拙的躬身施禮。
“我有一樣東西,想請你幫我轉交給一位朋友。”他略側身取出一隻精巧的水晶盒子上面還覆著一層白絹。他向前兩步,雙手遞給恪寧。恪寧接過來看了一下,不知道是件什麼東西。
胤礽微微一曬,有點窘迫的說:“這是……屬於一個你不太願意想起來的人。我知道,你和白錦衾這個人相識。日後有機會,請你把他兄長的遺骨交還給他吧!”
恪寧一想起那個人,驚得原地僵住,好懸沒把手裡的盒子砸了。
“你別怕!”胤礽想到要安撫她。“他與我的前塵往事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我沒做過一件對得起他的事情。只有在他亡故之後,求了四弟,把他遺骨收了。算是對故人的情誼!我知道你與他有仇,但除你之外,我不知道能託付與誰。何況要不了多久,我再想見你,再想見四弟,也許都難了。所以只有此時,麻煩你了。”
他言語間,神態十分拘謹但語氣懇切,猶如個隱士一般。恪寧想不到理由拒絕他。他說完,見恪寧沒有反對,側過身一擺手,很有禮貌的請恪寧離開。恪寧強自鎮定經過他身旁時,似乎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清冷優雅的氣息。
他脫胎換骨,已不再是太子胤礽了。
回來的路上,恪寧忍不住還是開了那盒子,見裡面一朵小小的白蓮花,是以人的骨灰凝練成的。她並不怕,而是帶著一點崇敬的心情。
晚些時候,胤禛忽而回府中來。急匆匆的去見了胤祥,又趕來瞧她。他知道她去見了太子,其實也是擔心。恪寧見他熬得眼睛紅紅的,面色十分憔悴。想起自己竟然有過離開的念頭,哪怕是一瞬間也覺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