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位是使君果然如同傳聞中一般善於洞察人心、剖析大勢,自己還沒開口,他就點明瞭主題,心中又是感佩,又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來路上也設想過各種可能遇見的情況,要怎麼曲折而陳,或者直言不諱,才能讓是使君相信自己的誠意呢?才不會被他當作是江東方面的試探,甚至是反間之計呢?這回可省了大事兒嘍。
既然話已經挑明瞭,就見陸議把腰一挺,開始與此前完全不同地急逞口舌,侃侃而談:“孫氏竊據江東,自外王化,若不能及早去之,恐異日有吳楚之禍也。前朝廷專事於北,致其坐大,蹂躪地方;今丞相既南征荊襄,若能底定,即可溯江而上,以收吳會。吾等不才,願為先導……”
可是他話才說到一半,卻見是勳微微擺了擺手——陸議想說些什麼,是勳早就心知肚明啊,這就跟歷史上的張松獻地圖毫無差別,沒營養的話多聽做甚?是勳問道:“卿且再為我言孫權何如人也?”剛才你站在孫氏屬吏的立場上,把孫權誇得一朵花兒似的,那麼現在你站在吳郡大姓的立場上,再跟我談談孫權吧。
陸議一愕,隨即坦然答道:“雅量寬宏,任才尚計,實當世之雄才……”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只是最後加上一句:“若朝廷放之於外,狼也,收之於內,犬耳。”孫權確實是個人物,我剛才誇他也並非違心之言,但這人終究年紀輕,還缺乏足夠的鬥志,只要能夠把他召還或者俘還朝中,他就蹦躂不起來啦,只不過一條喪家狗而已。
是勳聞言,微微點頭。孫權跟劉備、孫策不能比,或者更準確點兒來說,這會兒還不能比。在原本的歷史上,赤壁之前,張昭等人皆主降順,孫權也曾經動搖過——要擺在劉備身上,那怎麼可能啊——若非魯肅、周瑜苦苦相勸。他說不定就真降了曹操了。
而且自己挖東吳的牆角確實有點兒狠。太史慈就不用提了。此外還得了魯肅、諸葛瑾。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孫權繼位後疏遠秦松、陳端,同時對張昭、周瑜也一定程度上心存疑忌,急不可耐地就開始收攏自家親信,其中最主要兩個外來戶便是魯肅和諸葛瑾,結果都讓自己給提前搶了出來。尤其是魯子敬,缺了他這個堅定的主戰派,孫權還有與曹操對抗的足夠信心嗎?
所以是勳忍不住就詢問陸議。說王師南下荊州的訊息傳到江東,你們是怎麼商議的哪?四處派人來拉關係,究竟是誰的主意?
陸議答道:“張子布、張子綱、秦文表、陳子正等,皆謂曹丞相代天征伐,軍又勇銳,其勢不可當也,當速遣質,以示無他。唯周公瑾雲長江天塹難渡,兼之北兵不服南水,或可戰而勝之。程德謀、黃公覆等並不願降。孫權猶豫,頗欲遣質。周公瑾乃雲可遣使四方,以阻王師挾勝而進,若不能時,再遣質不遲……”
是勳聽了這話,忍不住就一皺眉頭:“據卿所言,四方遣使乃周瑜之謀?!”
陸議點一點頭,但隨即他也想到了什麼似的,猛然瞪大了雙眼。是勳不禁冷笑道:“此真好計也——可請陳子正前來商議。”
陳端還沒有睡下——他還等著陸議跟是勳交涉完畢以後,回來向自己彙報工作呢——所以一請就到。是勳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適才據伯言所言,四方遣使,以阻王師東征者,乃周瑜之謀耶?”
陳端點點頭,臉上瞧不出一點兒表情來。是勳心說不會吧,這你都想不明白?你枉為孫策的謀主啊——“卿等北上之際,或權已遣瑜兵犯王師矣!”孫權肯定已經被周瑜說動,打算跟朝廷對抗到底啦,你們這些投降派全都讓周公瑾給耍啦!
你說怎麼會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