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麼多合適的鵝羽,乾脆即以獵得的雁羽製做,更添三分豪氣。這時候還是夏末,雖有海風吹拂,白晝仍不乏暑氣,成天端柄扇子,也不見得有多怪異吧。
且說他提醒是峻,說渤海其實一點兒也不大,跟太平洋沒法比,只可惜你沒見過。不過是峻曾經跟隨是勳南下騷擾吳會,是見過黃海和東海的,聞言亦不禁點頭,然後隨口問道:“未知大洋之上,可真有蓬萊仙山否?”
是勳說仙山沒有,島嶼倒是無數——抬起扇子來一指:“即此東向,遼東也,再東為樂浪,樂浪南為三韓,三韓東南,隔海可望,有倭國也。斯亦大島,可如一州。”
是峻沒聽說過倭國,當下誠心請問。是勳不禁笑了起來:“卿當多讀故典。昔孝安皇帝永初元年,倭國有王名帥升者,曾獻生口百六十人——其地狹長,大島嶼四,小者無數,數十國並立焉……”
其實也不怪是峻沒聽說過倭國,雖說日本列島和中原的交往最早可以上溯到漢武帝定朝鮮、置四郡的時候,但史書上相關記載卻少——起碼班固的《漢書》裡只在犄角旮旯裡有一句,說:“夫樂浪海中有倭人,分為百餘國,以歲來獻見雲。”是勳所得到的相關資料,大多出於《後漢書》和《三國志》,問題這年月還並沒有那兩部鉅作……
所以這話題也就隨口一說,很快便揭過去了,是勳又問是峻:“子高,昔丞相伐海東,道經昌黎碣石山,曾登山觀海,賦詩詠志,卿可記否?”是峻說小弟當然記得——雖然並未從徵,也無詩才,但天下著名的詩文,我還是熱心蒐集和背誦的——當下即曼聲吟道: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是勳微微點頭:“詩以詠志,文同其人,丞相包容寰宇之心胸,乃可得見一斑。吾等得而仕之,庶人生不虛度也,是氏之興,正在我輩。”跟隨著曹操平定天下,這正是使是家得以振興的大好機會啊!
是峻連聲附和。是勳隨口就問啦,說此前伯父關照我在丞相面前進言,提拔三兄與四兄,偏偏就是沒提你,你心裡有啥想法沒有?是峻笑道:“吾曾守縣,今又從七兄,前途正大,家父乃無可託付也,非棄我也。”老頭子是覺得我暫且還不需要擔心,不是光想著那倆哥哥,卻忽視了小弟我啊,這點兒道理,我雖然魯鈍,也還是拎得清的。
是勳問道你總不可能一輩子給我當僚屬,日後還有什麼想法嗎?可以說出來,我幫你參詳參詳。是峻乃雲此前攻伐遼東,再後騷擾吳會,小弟都有從中出力啊,七兄你也按照軍功幫我上奏記錄,既有理民的經驗,又有為相府屬吏的經歷,再加軍功,我覺得可以再外放出去當一兩任縣令,然後就有機會為郡國守相了。真要到了那一步,上升的空間就徹底開啟啦,即便沒有七兄你幫忙,小弟我自己就能走得挺穩啦。
是勳先點一點頭,繼而又搖一搖頭,說你為自己前途的構想是不錯的,但別以為當上二千石就可以徹底踏實了——“此非太平世也,離亂之際,正男兒建功立業、英雄成就聲名之時,然……”舉起扇子來一指波光粼粼的海面:“即無風之日,海波平緩,其深處亦多暗流,非積年船工不能辨識者也。若乃悖之而行,舟必傾覆,屍骨難存。”
是峻微微皺眉,似乎聽不大懂是勳的話。於是是勳掰開揉碎了跟他解釋:“世家如二袁者,因逆潮流,而終傾覆,諸曹夏侯,乘勢而起。大亂而至大定,其間骨殖累累,前人之歿,乃為後人之基——周朝八百諸侯,其王孫公子,今日何在?劉氏之祖,不過沛上農夫,各郡顯姓,昔日何為?”
社會動盪,既是趁機躥升的好機會,同時也蘊含著極大的危險性。現在無論朝野都正是大洗牌的時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