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儀是當真了呢,還是僅僅為了拍孔融馬屁,總之他真的就把姓兒給改了。
裴疏即引徐眾之評,說古人創設姓氏,來源很多,但基本上都有其特定含義,世代相傳,以示子孫不忘祖先的功德也,如今隨便拆字玩兒,硬安什麼忌諱,生把姓兒給改了,這真是“忘本誣祖”啊!
原評後面還有一句話:“教人易姓,從人改族,融既失之,儀又不得也。”——一個教別人改姓,一個還真就改了,孔融本就失德,是儀也犯下大錯——這倆貨全都不是好東西!
是勳對《是儀傳》那是很熟悉的,這段疏也背得滾瓜爛熟——雖然確實是自家母系的祖先,但他一直認為徐眾說得很對。姓這個玩意兒,後世人未必當一回事,可在崇拜祖先的古代,那可是輕易更動不得的呀。按照當時的社會規範。除非家族生死存亡之際。否則改姓就是不孝。是忤逆;而要說後世的觀感呢,你因為上司一句話就改姓兒,你節操何在?
就連江湖中人都還知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呢,是儀你身為士人,難道連這點兒規矩都不懂?
所以他說:“我自民無上,何必日以正?”“民無上”就是孔融所拆的“氏”字了,“日以正”。上日下正乃是“是”字。是勳說了,我可以恢復氏的本姓啊,從此脫離你那莫名其妙的是氏家族!
這對外界說起來,正義肯定在我一方啊——我看不慣伯父你妄改祖先之姓的無恥行徑,所以跟你脫離關係,復歸本姓,這是敬祖,這是孝道,我有儒宗的光環照耀著,誰敢說我做得不對?至於為什麼姓了那麼多年“是”。突然間又知道要改回去了,那理由還不好找嗎?比方說原本不清楚你改姓的緣故。或者說學問又有長進,所以世事通明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難道還不准我頓悟嗎?
本來你是家之事,外人無由置喙,可是當我把剛才所說的那一番大道理廣為宣揚,深入人心之後,從此你是家就是千夫所指!你還想光大家門?還想兒子們在宦途上越爬越高?先研究怎麼保住家門再說吧!
你再說我其實不是你的族人,乃是李代桃僵,假冒的身份?你估摸著能有人信嗎?不過為了掩蓋自己背祖棄宗的醜行,故意往我身上潑髒水而已——人格之卑汙,一至若是!我都不用開口,必有官員上奏,族滅你的滿門!
這個大殺器我藏了很久了,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僵,所以一直給你留著機會呢。你以為我暗示柳毅嚴密關防,是怕你找來證據嗎?我是怕在證據面前,搞到最後你自己下不來臺!可是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啦,“伯父大人”啊!
“忘本誣祖”四個字一出口,是儀就覺得渾身的血液全都衝上了腦門,導致四肢冰涼,眼前一片漆黑,身子發軟,險些栽倒在地——好在他還扶著氏伊的墓碑呢,這才沒有出醜。
那邊氏勳聽到這話可真急了,心說既然都到這一步了,乾脆磕個魚死網破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當下手指是勳是破口大罵:“汝不過東夷……”可是話才說出口一半,突然就覺得後心一陣劇痛,垂下頭去,就見心口突出了半截劍尖——
原來是峻是子高陡然間拔出腰佩的長劍,一劍就把氏勳給捅了個透心涼。
要說是氏家族中最早對是勳身份產生懷疑的,不是是儀,而是是峻。想當年他奉命出使樂浪,偶爾跟柳毅派來服侍自己的一名老奴談起氏家,那老奴言辭閃爍,給逼得急了,才說柳府君嚴令不得提相關氏氏之事。是峻耍個花樣,誆住了那老奴,嚴加訊問,這才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