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天來,基本上忙前忙後,主持一切事務的,就是這位能幹的四堂哥,眼瞧著面色一天天地憔悴了下去,精神一天天地萎靡了下去,可是等到開始收禮,他瞬間就變得兩眼放光,面泛桃紅,就跟見了小情人兒似的。
是勳心說你丫也就這點兒素質,其實應該讓你娶麋家的小姐,到時候翁婿倆肯定會有共同語言。
婚禮婚禮,“婚”這個字本寫作“昏”,就是指的黃昏時分所行之禮,兩千年後,南方不少地區還保留了這種習俗,北方很多地方卻都改成了上午舉行,還有什麼午前頭婚、午後二婚之類說法。這年月還是遵從古禮,典禮得在黃昏前後完成,然後賓客們一通胡吃海塞,最後送新人進入洞房。
所以是勳在未末的時候就扎束停當——他香湯沐浴以後,穿上描花縫邊的黑衣紅裳,頭戴一梁冠,臉上薄薄地敷了一層粉,就連才剛長出來的幾根鬍鬚也上了油,梳理得整整齊齊。申時初刻,帶著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出了莊院,進入郯城,來到曹豹府上。
時候不大,大群侍婢就簇擁著新娘出來了。這年月新娘不罩蓋頭,也不坐轎,只是用一柄團扇擋著臉,乘坐上了一輛牛車。是勳打眼一望,我靠老婆你不會穿了高跟鞋吧,怎麼我瞧著這個頭兒又見長啊,要超一米七五去了!掐指一算,新娘子實歲才剛十七,這說不定幾年內就還會再“躥一躥”啊——好嘛,以後我得仰著腦袋瞧正室,垂著腦袋瞧側室,這來回瞧著,倒是不容易得頸椎病……
老牛安步當車,一路磨蹭,真的一直磨蹭到紅日落山才進入是家莊院。這時候大堂上已經坐滿了人,就連堂下院中都高搭起綵棚,坐得滿滿當當的。是勳估摸著,這要擱後世,就起碼得六七十臺的十二人大桌吧——還不算在後院設席的女眷。好在這年月沒什麼司禮白扯,也不用先介紹新郎、新娘的職業、履歷啥的,也不用先請領導講話,新郎一下馬,新娘子一下牛車,就被眾人簇擁著奔了堂上,並排叩拜家長。
是家的家長是是儀,曹家的當然就是曹豹,並坐主位。是勳跟曹小姐大禮叩拜——就算跪下磕頭的時候,曹小姐也不放下手裡的扇子,她這一路始終舉著扇子,就連是勳瞧著都覺得累得慌,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落下肩周炎的毛病。拜完以後,起身向賓客們團團行禮,然後新娘就被接走了——她得先進洞房去等著新郎。
新娘子終於可以暫時撂下扇子,歇著去了,新郎可還得繼續受罪呢。當下賓客們紛紛站起身來敬酒,是勳端著酒巵,就覺得多少有點肝兒顫——那時候只有釀造酒,酒精含量很低,撐死不過十度,但問題是架不住賓客多啊,而且大家不是坐圓桌,而是兩人一案,是勳不能一桌桌敬,而必得一位位敬……光喝一肚子水那就很夠受啦。不過還好,是家兄弟們多,曹家也有幾個,多少可以代飲上這麼幾十上百杯。
很快,在兄弟們的幫忙下,是勳就把堂上貴賓全都敬過了一圈。他這時候有點兒懷念兗州了,兗州因為多年兵燹,在曹操屯田之前,糧食收成絕對不足,而即便屯田之後,收穫所得也大多充了兵糧,民間食物仍然不富裕,所以曹操雖然沒下禁酒令,卻規定了凡有公務人員參加三人以上的宴會,一律不得飲酒。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要是在兗州成婚,倒是不用喝酒了,可也免不了要被灌個水飽……
他羅圈揖向賓客們致歉,然後坐下來吃了幾口菜,正琢磨著是不是請幾位堂兄弟先下堂去敬上一圈,自己再有所行動啊,突然就聽一聲斥喝,堂下一人手持棍棒衝上堂來!
是勳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