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澈的眼神沉冷下去。他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一根筋通到底的毛頭小子,他的後宮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個女人,從他冊立雲羽年為皇后那日開始,他便清楚地知道他會有很多的女人,然而他想要永遠擁有的,只有凌子悅。
“子悅……朕做不到手捧河山討你歡,而你也不是那樣的女人。朕能做的,也不過是用膳時想著你愛吃的點心,批閱奏疏時將你的字跡來去翻看,就寢時想著你就枕在朕的懷中才能安眠……朕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至極之人。”
“陛下……無需顧慮這麼多。當年陛下曾對凌子悅說,先皇喜愛的是程貴妃的貌美,而不是她多年相伴的時光。先皇記得的是程貴妃的驕縱,卻未曾想過那是程貴妃對先皇毫無保留的信任。先皇眷戀的是程貴妃曾經的柔情蜜意,而非多年之後濃情退卻後的平淡。陛下不願成為先皇那樣的君王。凌子悅不怕陛下絕情,只怕陛下用情猶如用兵,只求取勝。”
雲澈笑了,自嘲中滿是戀慕,“朕在你這裡,永遠都贏不了。”
那一日雲澈來到長鸞宮,雲羽年依舊坐於案前翻閱著書簡。
“陛下前來看望臣妾,想必有事相商。”
“皇后到底是蕙質蘭心還是料事如神?”雲澈笑著在她面前坐下。
“蕙質蘭心也好,料事如神也罷,臣妾是皇后,無論如何都要為陛下分憂。”
“朕意欲提拔明朔。”雲澈停了下來,觀望雲羽年的表情。
“那麼陛下勢必要以他的姐姐來太高他的身份。臣妾會為陛下安排。”雲羽年點了點頭,眉心卻又蹙起。
“怎麼了,是擔心有了明熙,朕會慢怠你嗎?”
雲羽年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只是不希望這牢籠之中再有其他人罷了。”
數日之後,雲羽年以皇后之尊下旨釋放宮中宮人,精簡宮中開銷。
那一日,雲澈再度見到了明熙。她已經不再是當日德翎駙馬府中那柔順謙恭如璞玉般的女子了。
她匍匐在雲澈面前,聲淚俱下,一雙眉眼淹沒在那片水霧之中。
“陛下……奴婢入宮多時,家中姐姐萬分掛念,外甥又年幼乏人照料……奴婢乃卑賤之軀,技藝不精無法立身於帝宮舞坊,求皇上恩典,放奴婢出宮吧!”
明熙的額頭磕在地上,磨出紅痕。
雲澈不著痕跡吸了一口氣,這一年多來是苦了她了。
“盧順,去取劍來。”雲澈沉聲道。
盧順微微一愣,不知雲澈是何用意,但還是從侍衛手中取過一柄劍。
雲澈接過劍,一步一步來到明熙的面前。
“你還記得如何起舞嗎?”
明熙肩膀一顫,“奴婢記得。”
在暴室的每時每刻,她都未曾忘記。
“那就舞一曲與朕看看。”雲澈轉身而坐,眼中的高傲要將明熙這小女子壓的抬不起頭來。
沒有樂曲聲,只有內侍擊掌的節奏。手中的劍宛若千金,明熙只覺將它拎起都要費盡全身力氣。
她望向雲澈的方向,這個男子巍然不動,彷彿已經將她看個通透。
那一刻,她忽然讀懂了他眼神中,他在問她:明熙,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她要的到底是什麼?
不是嫁給王公貴族也不是成為帝都被人追捧的舞姬,絢爛之後一切不過浮華。
她要的不過活出一個人樣!
明熙執起手中的劍,即便穿著最低賤宮婢的羅裙,她的身姿卻力如挽弓,舉手投足都是氣勢。
她的掙扎,她的絕望,她的不甘都在這一舞之中。
彷彿一隻急待破繭而出的飛蛾,雲澈在她的舞姿中看到了自己。
一舞終了,明熙垂劍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