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你是說……”玲瓏欲言又止,她不知春露願意說多少。
春露果然警惕起來:“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所以才來了這裡,我還想出去,所以不能再講不該講的。”
“進來的時候,上頭說要關你多久?”玲瓏想起芳貴嬪說自己只需反省三天,頓時覺得幸運起來。
“沒說,稀裡糊塗就進來了。多少人進來了就再也沒能活著出去,主子有心惦記你,過段時間便會將你想法子弄出去。或是關得時間久了,宮侍局養人也養得膩歪了,挑一些犯錯不嚴重、身子又強健的,到各局裡幹些粗活,這也是有的。”
說到此處,春露神情一黯:“思梅雖死了,我卻也難出去。我本就不是容華娘娘的貼心之人,娘娘根本想不起我。”
“不要急,好好堅持活下去才有希望。”玲瓏伸出雙手,抓緊春露冰冷的雙手,用盡量熱切的語言,試圖挑起她的鬥志。
春露感激地看著她,卻又無法振作:“在這兒活下去,最後就活成她們那樣。或者,更慘,如後院的那些女人那樣。”
“後院,這裡還有後院?”
“在大殿後面第三進的屋子後面,有個夾道,我們都叫它後院。”春露的神色漸漸恐懼起來。
“後院怎麼了?”玲瓏覺得這深宮裡到處都是秘密,每個秘密都是這張網上的一個結。
“如果說思過堂是刑場,後院就是地獄。”春露輕微地顫抖著。
春露的衣衫雖不如香芝那樣汙穢襤褸,卻還是一月前的薄衫,難以抵擋深秋的寒意。玲瓏覺出她的寒冷,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春露的肩上。“那就不說了。”
善解人意的話讓春露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有著超越年齡的溫暖感。
“玲瓏,你怎麼會來了思過堂?”
“和你一樣,看到了不該看的。”說到此處,玲瓏心中一凜,自己目睹的那場偷情,恰好相隔差不多一個月,難道……
她緊緊地抓住春露的手:“春露,我們很可能是因為同一件事進來的。不同的是,你讓思梅發現了,而我身後,顯然還有另一個偷窺的人。”
玲瓏將自己夜晚目睹野鴛鴦,卻不知為何被芳貴嬪等知道,所以自己才因為知情不報被關到了思過堂的經歷,告訴了春露,春露乾笑一聲:“好你個思梅,自己死了,還害了兩個人。”
“你知道那男人是誰?”玲瓏問。
春露搖搖頭道:“不知道他是誰,我發現她那段時間晚間常出去,只以為是幫容華娘娘辦什麼事,你也知道,行侍常和娘娘在一起,我們哪裡敢過問。直到那一天,我亦不是有意要撞見,更沒有跟蹤她。可偏偏就那樣撞見了。她又不能確定我到底看到了多少,又弄不死我,便給我栽了個贓,把我弄到這境地。”
宮人的命運竟然這樣如履薄冰,福熙宮的挽翠應該為自己感到幸運,她碰上的是善良的莫瑤,不多事的綺羅,等待平安出宮的採菱和語薇,以及少不更事的玲瓏。可她不會這麼想,她也許會覺得,如果主子換成雅容華這樣“爭氣”的,她有美好前景,她有沾染蹭刮的榮光,她可以跟著一起耀武揚威,一起張揚刁鑽。
蒔花局比思過堂,不諦人間與刑場,蒔花局的日子過得再低微,畢竟還活著,還有自由。但這思過堂裡的人,多半已經死了,就算活著,她也死了。
玲瓏的肚子消停了一會兒,又不安分起來,悠長響亮地一陣鳴叫,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餓了,她是真的餓了。她還從來沒有如此不矜持,抱歉地朝春露笑了笑。春露嘆了口氣道:“明日早上那頓,一定要吃,再難吃也要吃,否則你很難撐得下去。”
“謝謝你春露。”玲瓏的感激是由衷的。
夜,越發寧靜而深邃,玲瓏匍伏在思過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