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顧威霆身上的軍裝已經溼透,一向穩健的他站在走廊的角落瑟瑟發抖。
“二伯……”顧洋啞著嗓子喚道。
顧威霆紅著眼睛拍拍顧洋的肩膀,似有千斤重。“你爸媽在七樓的手術室,讓孫警衛帶你去。”
顧洋的耳朵裡嗡嗡地轟鳴著,機械地被孫警衛拽著進了電梯,他穩了穩神才問:“顧海呢?”
孫警衛面露難色:“他還沒下課……”
顧洋點點頭,“好,好,先別告訴他。”
電梯“叮”地停了,緩緩開啟門,顧洋扶了一把孫警衛的胳膊,還是站穩身形,一步步朝著手術室走去。
門外還排著等待手術的病號和家屬,無一不是昏迷,重傷,帶著氧氣,測著心率血壓,人們壓抑地發出慟哭。
顧洋的鼻子裡充斥著滿滿的消毒水味兒,他晃了晃,坐在椅子上,雙腿發軟。
孫警衛挨著他坐下,低聲道:“首長第一時間就聯絡好主刀醫師,送來得也算及時……你先別急。”
“到底怎麼回事?”顧洋眼神空洞地問。
孫警衛的臉上驟然變了顏色,他伸進褲兜掏出煙,才想起這是醫院,咬咬牙塞了回去,“夫人要給顧首長送份檔案,今天開大會車都用光了,你爸媽就開車送她去軍區……”他頓了頓,艱難地開口道:“結果,車在半路就炸了。”
顧洋抖著嘴唇,淚腺膨脹地生疼,可就是流不出眼淚。
窗外的雨依然滂沱。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中”的燈滅了,顧洋倏地站起,緊走幾步迎了上去,卻是醫師帶著疲態說:“我們盡力了……傷者送來時情況已經十分危急,真的很抱歉。”他微微含身,先行離去了。
前後幾名護士推著兩架急救床走出門,顧洋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伸手要掀起白布。
孫警衛按住顧洋的手,痛苦地搖了搖頭,眼睛裡寫滿乞求:“別看了,啊。”
顧洋甩開他,動作緩慢而堅定地掀開——
那是多麼熟悉,卻又面目全非的臉啊。
有如一記利刃割開了淚腺,顧洋嗚咽著跪下了。他的胃劇烈地抽動著,從手腳開始漸漸失溫,只有不停的淚水是滾燙的。
孫警衛陪著顧洋乘電梯下了樓,顧海正飛身一腳踹在顧威霆的胸口,他失控地大喊:“我媽就是你害死的!大伯大娘也是你害死的!”
顧威霆倒退了幾步,拍拍軍裝上的鞋印,低吼道:“你再折騰,就給我關禁閉去!”
顧海淚迸腸絕,卻依然冷笑著說:“你把我斃了吧,連自己老婆都殺也不差我這個兒子了!”
顧威霆氣極,正欲掏槍,孫警衛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顧首長,您消消氣,我跟您先去辦手續,讓小少爺在這兒靜一靜。”
顧威霆這才緩緩地呼口氣,他對顧洋說:“你在這兒看著顧海,我們先下去。”說罷,帶著孫警衛走了。
顧洋冷鶩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的身影,直至消失。
顧洋蹲下給顧海整好領口,他深深明白,在這個世上,只有這個弟弟能和自己感同身受、相依為命。他看著顧海紅腫的眼睛,一陣鑽心的痠痛襲來,他俯身抱住顧海道:“別怕,還有哥在。”
13歲的顧海,死死拽著同樣痛失親人的顧洋的衣襟,聲嘶力竭地哭了。
當思緒悄然返回時,顧洋剛從麻醉裡有些意識。
這麼多年,他都無法忘記刺鼻的消□□水氣味,明晃晃的燈光,肅穆又死寂的氣氛,所以他強身健體,竭力避免著大病小災,就算偶爾有毛病也只是買藥打發。現在面對著曾經的夢魘,顧洋擰起雙眉閉上了眼睛。
“您還好嗎?”方奎的聲音響起。
顧洋掀起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