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問過我,斬千人救萬人,斬是不斬。我的回答,只得一個斬字。我那時尚且年幼,連碾碎螻蟻都是戰戰兢兢,然,那千人不死,萬人必亡,我別無選擇。而後,外祖父又問,斬千人者,死後必下地獄,斬是不斬。我心有餘悸,自是猶豫著未答。如今若要我答,還得一個斬字。眾生皆螻蟻,死一人與死千人又有何區別,我保的只是這天下太平,我保的只是大多數人的不死,而其餘人非該死,卻必須死。只是……糖兒、糖兒,落月只怕先行一步,留你一人孤獨於世。”
唐糖心中大痛,這一刻,那張從來只為自己綻放笑靨的俊顏上,滿滿的只有憐惜與悲苦。她只道他是迷惑人心的妖孽,卻不知那雙手揹負的沉重,她只道無論何時他都可護她周全,卻不知他也會害怕、也會受傷。
她沒有說話,只是張開了伸臂,抱住他的頭,聞著彼此的氣息,糾糾纏纏,極溫柔地撫摸著那一縷縷細膩的髮絲。三千煩惱絲,若是能拂去煩惱,該是多好。心頭泛起一陣酸楚,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唯有領口處□的肌膚承受著他灼熱的氣息。好像,向來便是他不斷地承諾於自己,只是這一回:“落月,糖兒應你,若要赴黃泉,定早於你。只不過,我小時候算過命,算命大師說我能長命百歲。既如此,你便定要活得比我還長久才行。莫再、莫再像今次這般,沒有落月,糖兒是頂怕孤獨的。”
唐糖只覺的埋在她胸口的腦袋猛地一震,下一刻,那加諸在她腰間的力道彷彿要把她碾碎了揉進心裡一般,那猶如精靈墜落人間的絕美妖孽傾城一笑,風華一世:“一生一世,落月只許你棄我在先,絕不先於你而去。”
彷彿想到了什麼,君落月的笑掩不住的喜悅,他將騰出的一隻手伸向腰際,剛想摸索著,卻在觸到手邊的空空如也神色大變。
“怎麼了?”注意到君落月的神情變化,唐糖也跟著緊張起來,怕只怕他的傷口又裂開,連忙撥開他的外衣,俯身便要去看他的傷口。
君落月緊張地握住唐糖拉著他衣襟的手,一雙桃花眸裡滿是懊惱:“娘子,為夫將欲送與你的禮物弄丟了,這如何是好?”
“可是一小小的錦匣?”唐糖見君落月如此著緊這東西,當下便想到了那個就算失去知覺,他也要緊緊揣在懷裡的匣子。不是不好奇,只是,她好似從來沒想過裡頭到底是什麼,只在邀星節的那天見他如同獻寶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捧著給她看,他還說,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東西,他要用它來娶她過門,他的妻,一輩子的妻。
“正是,可在娘子這兒?”君落月見唐糖這般一答,心下大定,知這東西沒有丟,自己的一番心意自然也沒有白費。
“就在這兒,瞧。”唐糖笑著頷首,轉身將錦匣取了來。
“這是為夫送與娘子的,自然由娘子親自開啟了瞧。”君落月眷戀地將手攬在唐糖腰間,將彼此的體溫透過這親密的擁抱相互傳遞給對方,直至暖至心間。
唐糖遲疑地點了點頭,卻見那匣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枚通體血紅的美玉,紅豔似火,卻又不至於光芒灼人。紅玉自是稀奇,但頂頂稀奇的卻是那玉的形狀,一顆完整的心。
心中的震撼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只是,在她尚處於驚訝且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君落月已經溫柔地將玉繫上紅繩,替唐糖掛在了脖子上。
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