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部分

夢就醒了,愛也將化為烏有。

“王英莉隨著廣播車上的音符走到大街上,尋找丈夫的蹤影。她首先看到了死亡判決書。一張張斗大的死刑判決書已經遍佈大街小巷,上面是一個碩大的頭像,頭像下面是姓名,在姓名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代表著這個人的生命因罪惡而走到盡頭。接下來是年齡,性別,籍貫和罪行。今天即將被送上閻王殿的九位都帶有‘反革命’的頭銜兒。這種是當時最嚴重的罪行,似乎比沙皇和日本鬼子分割中國領土還可惡。誰趕上了誰都罪該萬死!那意思是犯下這種罪行的人應該死上一萬次,以一個人的肉體死一次真是便宜透了!所以人們才像吃了天大的虧似的在大街上嗷嗷直叫,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把那些沒辦法完成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死刑,在精神上補回來。林逸民這個名字,在今天的行刑犯人中名列第一,他的罪行是‘現行反革命。’反革命的帽子大概有兩種式樣,一種叫歷史反革命。這些人比較愚蠢,在當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歷史關頭,沒看出來眉眼高低,投靠了和共產黨相對的那股勢力,後來共產黨接管了天下,那股勢力跑到臺灣,剩下的這些魚鱉蝦蟹就成了墊背的。相對的來說,革命對這些政治智商不高的人還算網開一面。把他們的狗頭都留下來,必要的時候拿到革命的運動場上當球踢一踢,當靶子打一打,算是活教材。‘現行反革命’就不同了。這叫和革命唱對臺戲呀!誰不知道古代的打擂臺,被打下去的那一個,就算輸了。現在,‘無產階級革命專政’就像一個身懷絕技的高人在擂臺上等著不服輸的各路貨色上來比武,讓你們上來一個趴下一個。。。。。。那些現代的不知量力的人,就叫‘現行反革命。’

當歷史停留在這一刻, 七億中國人的同一個信念,就是解放全人類!在他們走向這個大目標的道路上,誰是攔路虎絆腳石,誰就沒有好下場!

街上的人漸漸多起來。人們渴望的張著嘴,激動得臉上的咀嚼肌哆嗦個不停。據說南方的某個省正在風行吃壞分子的心肝。追朔歷史,人吃人的情況是有的。 但是到了二十世紀的六七十年代,這種現象就完全成為政治產物。 殺人和吃人, 都是一道精美絕倫的前所未有的精神大餐!正是如此,他們的心情才比吃那些具體的食物更顯得激動萬分!

3,林逸民,原大學教師,王英利第一任丈夫,因前妻的緣故被打成右派,遭革職,以廢品收購為生。和王英利結婚後,再次被冤,險些遭槍斃。在刑場意外出逃,輾轉蘇聯到美國,後回國任教,為教育事業嘔心瀝血。

書中片斷:

“一群凌亂低飛的烏鴉,圍繞著轟轟的麥克風的聲音,在人們頭上旋轉。太陽始終躲在雲彩裡。秋風把人的頭髮撕亂了,髮根貼著頭皮,發稍卻吊在半空中,正合了 ‘怒髮衝冠’的那句古話。

三個犯人在同一臺大卡車上。林逸民在中間,被雙手反綁,胸前一塊大牌子,上面打了個大大的紅叉。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立在他身後,旁邊的倆個人好像是陪綁的,也掛著牌子,也雙手反綁,但是,牌子上沒有那個醒目的紅叉。軍車以不足十里的速度慢慢的向前行走,看熱鬧的行人擠在道路兩邊,讓一雙雙*的眼睛平躺在肩上,閃爍著*和映著心的悸動。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紅舞鞋滿天飛,刀槍棍棒滿天飛,你可以穿上紅舞鞋隨著時代的樂曲任意起舞,你可以在起舞中變得瘋狂。在廣袤的大地…這個諾大的舞臺上,英雄本色就是讓別人流血!那汩汩的鮮血就是最好的二鍋頭和老白乾…相當於外國的伏特家和威士忌。他們不再抱怨自己錯生了國家和時代,那發生在古羅馬角鬥場上壯烈景觀,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中國上演,人們到處揮刀嚎叫,如痴如醉的欣賞著這門用生命和鮮血灌澆的藝術, 在這裡,神的力量顯得格外渺小,甚至無地自容,所有的宗教都失去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