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身段,語氣中帶了點央求,池硯卻寸步不讓,「不,他也是我的弟弟。」
一句話徹底把何梅釘在原地,好半天都無從反應,陸文彬見狀,實在不好再從中阻攔,他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腳,剛剛讓出一條縫,讓池硯見縫插針般地鑽了出去。
陸文彬走到何梅身邊,溫柔地抱了抱備受打擊的愛人,略無奈地說:「你看,我沒有名分,確實不好插手你家裡的事——一句話就能讓我吃癟。」
何梅內疚了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今天沒塗口紅,沒化妝,素麵朝天,連頭髮都沒打理,看上去憔悴不少,陸文彬心疼,所以說的話又婉轉又溫柔,很怕再刺激她。
「小梅,一個男孩子長這麼大,你綁不住他的。」
「綁不住我也要綁!」何梅看著眼前的男人說:「文彬,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往心裡去,我不管,反正有你們這些高個子擋著,要砸也砸不到我。我看著平易近人,說什麼做什麼都能答應,總說我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我也樂意當這樣的人——但是,這件事情不行,只有池硯不行!同性戀……你知道這個身份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陸文彬這幾年跟著何梅天南海北地談業務,應酬時去過很多娛樂場所,那裡面五花八門,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誘惑都有——其中就有那麼一群愛好特別的。
他們其中,有些人位高,有些人權重,有的還非常有錢。在人前,當然不會有人說他們什麼,甚至為了談成生意,還會投其所好,送幾個漂亮的小男孩過去。一個晚上的時間,酒店能讓他們霍霍得不成樣子。
乙方負責結帳的人一邊刷卡一邊罵:真他媽噁心,不知道有沒有毛病!
背後罵完人,再哈腰握手、卑躬屈膝地求著他們簽合同,等一切搞定,笑著把人送走後,轉臉就去衛生間,反覆搓洗他們彷彿鑲了寶石的玉手。
明明都是一個德行的人。
何梅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但她也只能笑笑,並不參與這些齷齷齪齪的勾當。
但是不參與歸不參與,心裡總歸會留下點什麼。
這件事太難了,光是想想,就能扒他們母子倆一層皮,陸文彬心疼地說:「事到如今,你能怎麼做?」
何梅想了想,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說起來可能有些俗,但是我有錢,所以我有的是辦法。」
此刻南方的雨水正值高峰段,室內室外都能擰出一把水,如果不加以清掃,就是黴菌愉快生長的遊樂園。裴問餘剛開啟公寓的門,一股濃重的黴味撲面而來,險些把他燻倒。
而屋裡的場面,比發黴的環境更加讓他難以接受——辛虧他年輕,否則能當場心肌梗塞。
繆世良坐在飯桌前,身邊堆著各種各樣的酒——啤酒、白酒、黃酒、紅酒還有幾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洋酒。
桌上是如同滿漢全席的雞鴨魚肉海鮮野味,疊了兩層,裴問餘看了眼被丟棄在門口的打包袋,上面印著一家高檔飯店的圖示——那家店光一盤水煮白菜都要百元起步。
裴問餘眼皮一跳,他看見繆世良像一個突然暴富的土大款,吃一口肉,喝一瓶酒,嚼不動了,乾脆吐掉。
完全不拿肉當糧,也不拿自己當個人。
裴問餘想,他不是把拆遷款都還債了嗎?哪兒來的錢揮霍這些?自己還藏了一點嗎?
小不忍則亂大謀,裴問餘想到這兒,狠狠地嚥下了半口氣,打算跟繆世良好好聊聊。他剛往屋裡走了一步,忽然聽見某個角落傳來一聲輕喘的咳嗽。
裴問餘一震,不敢置信地朝沙發看去——黴斑遍佈的沙發,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靠墊上時不時路過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