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了片刻後才淺笑道:“陛下說的是,唐卿家那詞雖然古怪不類‘正聲’,卻最擅描繪人心中瞬間思緒,每次聽來都像從自己心口中流出一般,許多曲子聽得人直想掉淚。論起那首【上元夜】,臣妾雖只聽三郎說過一次,但到現在都始終難以忘記。“言至此處,就聽楊妃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吟誦道: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空衫袖。”
在這氣氛熱烈的麟德大殿中,楊妃剛誦完這首【生查子】,竟然眼眸中隱隱有淚光閃動,“當日三郎遣人將臣妾送往都陽侯府,上元之夜,臣妾聽著外邊合城喧鬧,再思及自身孤寂無依,想起年前與陛下把臂同遊的景象,恍然如在昨日。臣妾一介女流,能得陛下這幾年傾心思寵,原不該再有非分之想,只是富貴榮華倒易捨去,只是心間對三郎這份深情卻又怎生捨得斷?‘長陽宮裡曉溼痕,一代新人換舊人’,唐卿家這首【上元夜】實在是從妾身心裡,後來回了宮,聽三郎唸到,臣妾一晚都不曾閉眼。”
在彰顯平生功業的大殿上,聽絕美的妃子款款訴說著對自己的無限深情,志得意滿的玄宗也忍不住泛起滿腔柔情道:“愛妃聽【上元夜】如此,朕當日初聞又何嘗不是肝腸寸斷?說來都是唐卿家不好,做出這等曲子,賺得朕與愛妃一番眼淚。”
“若沒有唐卿當日這首曲子,只怕三郎還想不到重新接我進宮,臣妾與陛下焉能有今日之恩愛。說來當日三郎對他的賞賜也太小氣了些!”聞玄宗言語,楊妃滿臉矯嗔的回了一句。
見愛妃高興起來,玄宗也是龍顏大悅,笑言道:“愛妃所言甚是,朕改日補上就是。說來今日大宴,除了開宴時固定的幻戲【魚龍蔓延】之外,宮中教坊司報上就只有【木蘭辭】,眼前這些歌舞也都看的膩了。朕倒是急著想看看唐卿一手操辦出來的【木蘭辭】到底有什麼古怪。”
時光漸漸流逝,殿中輕歌曼舞仍在繼續,殿中那些酒足飯飽的各番邦使節們已是再也打不起精神看這些慣熟能詳的歌舞,若非玄宗及楊妃仍然在座,只怕許多使節折早已離席避去。
殿內是一片昏昏的景象,但大殿外的唐離此時卻忙碌的最後一遍檢查著所有的道具。
讓這些教坊司的樂工們吃驚的是,這位新任的太樂丞大人卻並不像前任般,每逢這等大宴奉差前都是板著臉,一遍遍重複如果失誤該會受到什麼懲戒。
檢查完道具,額頭微微見汗的唐離帶著滿臉輕鬆的笑容走到那個持幕布的大漢身邊舉起手來,那大漢見上官如此,一時摸不著頭腦,及至唐離演示之後,他才明白太樂丞大人是要與自己擊掌示意。
第一次擊掌聲甚是輕微,那大漢唯恐自己使勁太大弄疼了太樂丞大人,及至唐離越向後走,那些明白過來後滿臉興奮之意的樂工擊掌聲就愈發的響亮。明白這是上官為自己鼓勁兒,那些個【秦王破陣樂】的舞兒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氣,清脆的擊掌聲次第順延,樂工舞兒們臉上的緊張也慢慢化作了興奮的笑容,及至擊掌完畢,整個樂工隊伍別樣散發出一種要滿溢位的昂揚自信。
在隊伍的最後,唐離伸出紅紅的手掌與關關輕輕一碰,將要說話時,卻聽殿內琵琶的收拍聲響起,當下他只是微微一笑,低沉著聲音道:“進殿!”
軟舞【綠腰】結束後,麟德大殿中響起了一片清晰卻不響亮的吁氣聲,在經歷了許多各出機杼卻又難脫巢囟的歌舞后,此時這些酒足飯飽、又看過本國曲目的使節們再沒了多少心思,在他們想來,只要再熬過這場【木蘭辭】,今天這場華麗而費時良久的大宴也就該結束了。至於鬥樂的結果,大唐宮廷教坊司的【十部樂】天下聞名,這些使節們並不認為會變出什麼新花樣來。尤其是石國的朝貢正使最為興奮,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