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苟且偷生,不惜羽毛。然而不論是這人是大俗還是大雅,陸長卿都深深為之吸引。
這種愛是多麼讓他痛恨,多麼恥辱……
看到他活生生站在眼前,竟然感到如此歡喜。陸長卿留下的眼淚,已不知是出於喜悅還是羞恥。
鳳岐那麼溫柔安靜地望著他,陸長卿就彷彿是已坐在絕望的淵藪中的人,卻偏偏被驟然而降的一縷豔陽晃了眼。
在這樣的注視下,陸長卿緩緩地朝他走過去。
站在鳳岐面前,微微低頭對視著。陸長卿已經不是昔日的孩童,如今比過去的長輩還要高出大半頭來。他玉雕般的面容依舊神色淡淡,然而那一雙烏黑的眼瞳中卻彷彿有巨浪翻滾。鳳岐嗅著他身上的塵土味兒,心中想像著他是如何策馬飛馳三天不眠不休趕到這裡的。
“……鳳岐,你是人是鬼?”陸長卿的嘴唇因極力剋制情緒而顫抖。
我若是人,你一定要殺我,我倒不如做只鬼。鳳岐心中苦笑。
他並不回答,卻仰著頭,用深黑泛藍的眼眸凝視陸長卿的雙眼,“阿蠻,劫持我。”
“靖侯在外面領弓箭手包圍了院子,你劫持著我出去。”他緩緩道。
鳳岐這麼說的時候,陸長卿心底卻在想,是否兩個人一起死在這裡更好。這裡很安靜,生長著大片大片燦爛耀眼的向日葵,如果他們死了,也會變成向日葵,並排站在陽光下,無憂無慮。
鳳岐見陸長卿猶豫,以為他被自己假死之事氣昏了頭,便勸道:“阿蠻,我知道你恨我,但犬戎攻城之事要緊,不能浪費兵力在內鬥上。你先劫持我逃走,離開了這裡,我任由你處置,你便是要把我重新丟進火裡燒一回,我也絕無二話!”
陸長卿對鳳岐的話置若罔聞,深邃而清明的雙目望著他的臉,彷彿這世上任何事都不如盯著他看更重要。陸長卿想起了那一夜衝進明華宮火海,他的手顫巍巍掀開青銅面具,看見面具下血肉模糊的面孔。那時他卻想,即使男人變成如此可怖的模樣,只要能活過來,他也會欣喜若狂。縱使每天頂著這樣的臉在他身邊,只要知道是這個男人,他也絕不放手。
陸長卿此刻望著鳳岐清豔的面容,反倒完全忽視他的美麗,而是心中如洪鐘敲響般不斷迴盪“沒死就好”這句話。沒死就好,活著就好,美醜又何妨,只要這個男人活著便好。陸長卿的手不由自主按在了鳳岐心臟的位置,那裡有力的跳動讓他內心平靜。
然而即使鳳岐活著,又能如何呢。不過是無休止的相互折磨罷了。陸長卿此刻的心卻已無暇顧及這些。在他看到死而復生的鳳岐這一刻,他全然沒有想起兄長之仇和對他詐死的憤怒。
鳳岐只記得兒時的阿蠻和再次相見後瘋狂復仇的慶侯,他實在太不瞭解陸長卿這個人。此刻被他按住心臟,鳳岐心想他難道已恨不得要挖出自己的心來?
“阿蠻……”鳳岐又軟語道。
陸長卿似是聽進了這一句呼喚,然而出乎鳳岐的預料,他卻並沒有將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挾持。
陸長卿迅如閃電,舉起弓朝門外射出一箭。
那箭去勢洶洶,只聽門外靖侯一聲驚呼,一陣人馬嘈雜。陸長卿一把攬過鳳岐的腰,輕功掠出門。靖侯並未受傷,卻被那一箭射下了頂冠,驚得墜馬。陸長卿抱著鳳岐風一般飄上馬背,回眸淡淡瞥了眼趴在地上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豐韞,絕塵而去。
這一切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間,玄淵反應過來,面色鐵青,立刻命手下朝陸長卿射箭。
“住手!”卻不料豐韞從地上爬起,他面無異色地撣著華服上的塵土,“國師也在馬上,射箭恐怕傷了國師。陸長卿能讓我摔下馬,衝著這一分本事,今日就先罷手吧。”
“鳳岐……”玄淵久久注視著馬匹消失的方向,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