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能許你什麼‘弱水一瓢’、什麼“願得一心人”、什麼‘山無稜天地合’之類的虛話。”他無比誠摯而堅定地握緊我的手:“朕唯一能許給你的只有這個。”
靜謐的夜空中只有他等候回覆的呼吸和我胸腔中一顆跳將出的心。他凝視我,目光中的堅韌穿透了夜空,灼得人慾語還休。
沉寂半晌,我輕輕嘆息一聲,抽身而立;緊摳手心的五指最終還是鬆開了,覆於他手上:“若是皇上真心,有這個亦足夠了。”
①出自明末詩人吳梅村之《圓圓曲》
②出自劉邦《大風歌》
③出自《古詩十九首》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不永夜,夜不永闋。
與君相知,惜誓不絕。
☆、雛菊
這夜,過得極緩,最終靜得只聞風聲。他擁住我小憩的那刻,眼淚不知所以地掉了下來。回憶同現狀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梁九功他們候到了寅時前才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朝我行了禮,說道:“陌常在,皇上該是時候上朝了,您看這……”
“朕醒著。”他從我肩上豎起頭,抬手捏了捏鼻樑:“曹寅,你過來。”
先前的那名御前侍衛聞聲靠近,行至三步外已叩首“微臣在”。我見其不過二十左右,但也十分清秀,文雅已勝英氣。
“梁九功隨朕上朝,你護送常在回景陽宮後再來複命。”他叮囑罷,已解開如意結,轉身將大氅披在我背上,容不得我推辭雙手已按住了肩膀:“朕下了朝便去瞧你。”
行至神武門前,我已將大氅脫下。御製龍氅終究是太招搖了,我委託曹寅帶回去交給皇帝,在衍福門前同他分手。
景陽宮徹夜燈火,紫歌雖然沒有出現,想必今夜也睡不著了。我回到倚書房,行露欣喜之中誤將擱涼了的水拿來同我洗漱,不用言語,已知他們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高興。
而我,卻一宿無眠,總感覺一切都如夢如幻、如霧如電。
幸而太皇太后的讚揚已是無形之中賞賜的金絲保甲,即便各宮妃嬪對皇帝夜訪景山一事多有怨言,也不敢明著臉面挑釁,更別說要像以前那樣親自來景陽宮給我難堪。
經過那一夜,我開始明白很多事即使不想改變都已經在無聲息地潛移默化。一如年復一年的四季變化,盛夏的熾熱,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到來。
皇帝在履行他的承諾之時,亦令端貴人誕下了一名小公主,宜嬪和德嬪也各懷龍種。出於保護,我們很少見面。偶爾能回味的除了景山一夜,只有七夕的夜遊御花園。
那一夜,我過了瓊苑東門,一盞盞紅綢宮燈將路引伸至堆秀山下。他一身明黃色繡金龍長衫立在假山下,夜色沖淡了顏色的尊貴,他更像初見時那名長安街上的佳公子。我們攜手登上假山的露臺,瞥見滿桌的精緻糕點和石桌上覆蓋的金壽紋紅色蓋布,已見他誠意。
“常在,這些都是皇上特意為您準備的。”我報之梁九功一笑,皇帝唬了他:“狗奴才,誰叫你多嘴了。”梁九功識趣道:“是奴才多嘴,奴才這就靜思己過去。”
待到梁九功下了山順便也遣走了其他奴才,他才坐定,伸手覆上來,握住:“朕近日忙於國事,未曾去探望你,恰逢乞巧,命人備了這些。”
“多謝皇上。”我拿起一塊八珍玲瓏酥放進嘴裡,見他滿意的笑道:“朕還有一樣玩意兒送你。”他拍拍掌,梁九功碰上一盞燈上來。
“孔明燈!”我驚喜道,以往常和玉桐他們玩這個。只是在宮中燃放怕引發走水,便被內廷禁了。
“朕想只賞月無甚新意,這個你應是喜歡的。”他語氣中透出的驕傲已令我不甚感動。
燃放孔明燈,是破了內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