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
是吊著狐狸的那塊石板,它在四周一股無形力量的壓迫中有些搖搖欲墜,不禁令我抬起頭,想朝那上面的狐狸看上一眼。
但做不到。
載靜那雙眼睛始終注視著我,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彷彿在等待著我做出任何他意料之中的舉動。所以我沒法動,也沒法開口,只能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後慢慢朝他擠出一絲笑:“因為,你把我嚇到了。”
“是麼。”他看著我,掌心裡的珠子被他捻出喀拉拉一陣脆響。“所以,剛才的那個問題,你仍還沒能回答我。”
“什麼問題”
“我想知道,你都不想知道些什麼?”珠子再次從他指間發出喀拉拉一陣脆響,與此同時,精吉哈代的脖子上也發出了類似的聲音,隨後一道深得幾乎能觸及骨頭的的勒痕在他脖子上顯現了出來,迫使他將頭垂得更低,烏黑的手指緊扣在地上,硬生生把地面抓出十個深深的黑洞。
見狀不禁一呆,我張了張嘴,半晌沒能吭聲。
他笑笑,握著那把珠鏈的手輕輕一鬆:“阿貴曾對你說過,從前有個王爺,他叫愛新覺羅載靜。我就是那個載靜。”
“我知道。”
“如果感到不習慣,你仍可叫我阿貴。”
這句話讓我不由自主朝一旁阿貴的屍體看了眼,然後重新抬眼看向他,想盡可能若無其事地朝他笑笑。
可惜笑不出來,倒是想痛痛快快哭一場。
“現在還想求我替你去救那隻狐狸麼?”隨後聽見他問我。
我搖了搖頭。
他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只迎著我的視線淡淡望著我,隨後提起珠鏈順了順,將它工工整整套到了自己的脖頸上:“這一天一夜來,我一直試圖藉由阿貴之口告訴你我是誰,是什麼樣一個人,可後來發覺我根本做不到。你看,對一個完全沒了過往記憶的人談起過往,原是比死更艱難的。”
“所以你選擇了現在這個最直接的方式來告訴我,是麼。”
他點點頭:“沒錯。”
“所以”略一遲疑,我垂下頭用力捏了捏自己滿是冷汗的手指,僵硬地笑了下:“所以,狐狸在一百多年前奪走了你的妻子,於是你在一百多年後冷眼看著你的屬下設下陷阱捉住了狐狸,然後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在我面前以別人的身份對我演了一場戲。直到現在,你不想再繼續演下去了”
他笑笑,沒點頭也沒搖頭。
“可是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對我直說?為什麼昨晚到現在你明明有那麼多時間和機會,但始終不肯直截了當告訴我你們以前的那些過往?為什麼還要費時費力地給我演這麼一齣戲??”
“因為我不想過早把你我逼到一個極為難堪的地步。”
“呵”
“也因為,”說出這三個字後,他話音微微頓了頓,隨後拈起胸前那串珠鏈瞥向跪在地上的精吉哈代,修長的手指沿著最大一顆珠子邊緣慢慢轉了兩圈:“也因為不這麼做的話,這已入了魔道的精吉哈代,怎可能冒著削弱元神之險二次動用血路,而你又怎會毫無遲疑地跟我來到這裡,替我將這串被精吉哈代覬覦已久的制誥之寶,送進這處被蟠龍九鼎所封印住的地方,以讓我重新踏進這個九王聖地。”
話音淡淡的,隱在面具背後那雙眼的神色同樣也是如此,平靜淡然得叫我胃裡不由一陣翻騰,怒不可遏,卻又只能皺緊了眉硬生生將這怒氣給忍著,然後輕輕朝他冷笑了聲:“你利用我。”
“利用”他重複著這兩個字,從棺材裡慢慢站了起來:“若你還記得哪怕一點點的過往,便不會輕易對我說出這二字。”
“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