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腳可能地收起腳離那屍體遠一點。
肩膀控制不住地發著抖,因為我意識到自己正跌入一個非常大、大得無法回頭深淵裡。
我沒有忘記沈東辰那時言辭鑿鑿跟我說著那番話時樣子他以一種充滿悔意口吻對我說他唯一兒子沈微死於那些仇恨於他人之手。由於贖金晚交,那些人將沈微撕了票還把他頭顱寄到了警察局彷彿一種極度囂張挑釁。
他還說沈微屍體至今仍流落太平洋某處小島上。
我曾對此一切深信不疑因為實想不出他有任何欺騙我動機。我同他素昧平生也沒有任何利益上衝突。
但眼下,沈子琨母子言行和這具破牆而出無頭乾屍讓我當即意識到沈東辰不僅對我撒了一個極大謊,並且無論他是預謀還是無心我還被他丟進了一個非常危險境地。沈微不像是被沈東辰仇人所殺害而他託我去找他孫子沈子琨,也絕不是為了去設法救他命那麼簡單。
雖然沈子琨外界看來對他祖父無比尊重和敬佩,但實質上卻非常憎惡他祖父,這種憎恨究竟從何而來?而沈東辰讓我找到沈子琨真正目,又究竟是什麼
胡思亂想間,見到沈母那雙細巧高跟鞋繞過我走到那具屍體邊。
身上沁人芳香同屍體腐臭交織出一種無比詭異味道,這令我不由抬起頭朝她看了一眼。但她那張小巧蒼白臉幾乎完全隱沒狐毛領內,所以也就看不清她此時神情究竟是怎樣,她如同具雕塑般一動不動站那兒,如此端莊和安靜,以致後來當聽見她開口時,我幾乎以為是別人同我說話:
“沈微曾對我說,他這輩子開心時光便是生活這棟房子裡,所以後來我遂了他心願,把他同這棟房子砌了一起。”
她話音很平靜,像說著件生活裡無比平常瑣事,而不是地上一具死狀慘烈乾屍。
隨後微微嘆了口氣,她彎下腰將那屍體脖頸處領口翻了翻平整:“這些年每次來到這裡時,似乎總能聽見他牆裡哭,他就是到死也改不了這樣懦弱無力性子”
“請不要告訴我這些!”我啞著聲打斷這女人話。
她這番話無異於正式宣判了我死刑,我不想知道關於這具屍體以及他們家過往任何事,完全不想知道。
但可惜已經晚了。女人望著我,像看著一個被捉到了錯處孩子,她走到我身邊蹲撫了撫我頭髮,柔聲道:“你這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我有多瞭解沈東辰這個人,幾乎真會相信你對此事一無所知。”
我不由深吸了口氣。欲再爭辯但轉而放棄,知道再怎樣表明自己立場也是無用,便點了點頭:“那麼,三十年前沈微是被你們殺死。”
“是被我殺死。”一旁女人糾正道。
我看著她那雙細而柔和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女人看來是無比柔和與脆弱,彷彿什麼樣事都能讓她感嘆和擔憂一番。但有時候,她看起來卻就像是塊石頭,一塊冰冷,彷彿完全沒有任何感覺石頭。
這兩種截然不同感覺為什麼會同時一個人身上得到體現呢我困惑令我目不轉睛望著眼前這個溫婉又冰冷女人,她目光因此落進我視線內,朝我輕輕笑了笑。隨後淡淡道:“同這樣一個男人生活一起,誰會不生出想要殺了他念頭呢,但當初倒也並非是存心要去殺他,實是他命該如此而已。”
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沈子琨五歲,女人二十六歲,沈微三十五歲。
女人叫曉芝,嫁給沈微時才二十歲,父親是香港遠東商行老闆。
三年前由於涉黑出了問題,遠東商行整個企業頻臨倒閉境地,走投無路之際,當時年僅十七歲曉芝親赴環宇集團,同沈東辰面談,請他藉資幫她父親度過難關。
之後故事便很老套。
曉芝成了沈東辰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