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很久。
「怎麼有人當街驚馬。」青蒿皺起眉,轉頭要對白珠珠說:「白姑娘,裴公子他們……」
「不用了。」
白珠珠突然說:「我來小瀛洲,還沒有去看過海。」
青蒿愣住了:「什麼?」
「我想去看海。」白珠珠說:「我先不想回去了,他們如果來找我,麻煩你跟他們說一聲,我要先看海去了。」
她轉身就跑。
「白姑娘!」
「白——」
「珠珠!」
白珠珠好像聽見裴周和陸知州的聲音,但她並不想理會,她奮力地跑,在人群中擠著往前跑,有人抱怨,有人罵她,她不吭不聲,只用力往前跑,跑到精疲力竭,跑到喉嚨泛起血腥味,跑到腦子裡每一根筋都在用力地跳動、好像下一瞬就要炸開。
腳踝倏然一痛,步子一錯,身體猛地失重,她重重跌倒在沙灘上,柔軟的黃沙紛紛揚起,鋪灑在她身上、頭髮上。
白珠珠爬起來,艱難換了個姿勢坐著,把劇痛的左腳收回來,看見腳踝一道深深青紫的淤血勒痕,一道索網似的粗壯繩子勒進肉裡。
白珠珠扯了扯繩子,繩子非常結實,扯不斷。
她不再扯,而是收回手,慢慢抱住自己的頭。
不要再跳了,不要跳了。
深呼吸,深呼吸…
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白珠珠緊緊捏著自己的太陽穴,手指沿著經脈一下一下地捋,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你可以,你可以。
好半響,她感覺腦子裡那個像是海綿一樣膨脹的東西終於平緩下來,像被一隻手攥幹了水,又慢慢地扁下去。
「這位姑娘。」
白珠珠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溫潤的男聲:「你的腳在被蟹鏈絆傷了。」
白珠珠抬起頭,看見一個素色布衣青年站在面前,相貌平凡,身形瘦弱,負手站在那裡,身子微微側斜,望來的目光含著淺淺的笑意,竟莫名有一種說不出的韻致。
「東海不許出海,許多原本海上討生活的人就轉來沙灘,布了許多蟹鏈陷阱,退潮時抓些海物去街上買賣,補貼家用。」青年說著,轉身走到不遠處。
白珠珠才看見,那邊沙灘鋪了一張寬布,布上零零散散擺了許多碎貨,像是貝殼、晾乾的海魚、花紋漂亮的石頭……在寬布最邊緣,一個張開的大蚌裡,還有幾顆圓潤霧紋的珍珠。
青年在零碎的雜物中撥弄了幾下,撥弄出一把鉗子,轉身又走回來,遞給她:「這種蟹鏈是特殊的質地,不好扯斷,你用這個夾斷,否則時候久了,怕是腳要勒壞了。」
他的語調不緊不慢,言語十分溫和,看著她雙手顫抖緊緊抱著頭,也始終耐心維持著遞鉗子的姿勢,可謂細心體貼——唯一值得多想點的,就是看她這樣痛苦,也絕沒有沒有好人做到底、彎一彎腰幫她乾脆把繩子剪斷的意思。
白珠珠等到腦子不嗡嗡響了,才放下哆嗦的手,乾澀的嘴巴吐出一聲低低的「謝謝」,接過鉗子,艱難伸進蟹鏈與面板的夾縫中,咬著唇忍痛,磨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合適的施力位置,將繩子剪斷。
從始至終,那個青年就站在一邊,神色沒有一點變化,溫溫和和望著她。
「咔嚓」一聲響,蟹鏈裂成兩段,白珠珠深吸一口氣,把受傷的腳慢慢放平,把鉗子遞還給他。
「謝謝。」白珠珠頓了頓,說:「你在賣東西嗎?你賣的東西,我全要了。」
青年聞言,並沒有露出驚喜的神態,反而笑起來:「看來我遇見了一位好心又慷慨的姑娘。」
白珠珠抿著嘴巴,從腰間扯下自己的儲物袋,翻了翻,掏出一大把中品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