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不該存在,不由你說了算。」
身後大地猛地被撕扯開狹長的深裂,轟然地動山搖間,大片大片絢爛瑰麗的花海湮沒成塵埃,溫緒胸口一滯,重新看向那青衫少女,她輕描淡寫甩開劍尖一抹血花,目光清透如初:「請讓開,否則,我現在必殺你。」
她口吻太平靜,甚至還用著禮節,不像是在說殺意,倒像是在說太陽會升起,夜色會降臨——彷彿一道理所必然的法則。
溫緒的心尖突然像是被什麼緊緊攥住,攥得他胸口痠疼而軟。
魅花海湮沒的反噬洶湧而來,他忽的彎腰重重咳嗽,喉頭澀住,濃重的腥氣上湧,他一聲聲咳著血,喉結用力滾動著,卻根本分不清吞嚥得是血還是滔天慾念。
那是清風嗎,是明月嗎?還是暖玉幻化的青竹,在翠幕煙荷處亭亭地佇立。
怎麼可以生得這樣皎潔,這樣凜冽,又這樣美。
美得讓人想佔有,想摧毀,想把她暈染成和自己一樣的顏色,拉進懷裡,融進血肉裡,一道永世狂肆不堪地沉淪。
林然看見溫緒大口大口咳血時,微微怔了一下,旋即收斂了所有神色,面無表情繞過他,大步走向侯曼娥。
她現在還沒有空與他計較。
侯曼娥還懸在半空中,那些蠱惑她記憶的螢蟲早已灰飛煙滅,可她仍像沉陷在一場虛浮的夢裡,無法醒來。
林然伸開手,侯曼娥像是受到了無形的牽引,終於緩緩下落,直到落在她懷裡。
林然低下頭,看著侯曼娥滿是淚痕的蒼白臉頰和脖頸上勒得青紫的手印,抿了抿唇,把她打橫抱起來,又撿起地上的赤蓮劍,轉過身,踩著一地支離破碎的白骨和魅花,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
溫緒死死凝著她的背影,他臉色慘白,滿手淌著血,可那張濺著血的溫俊面孔上,眼神卻魑魅般霧欲詭譎。
他細長的指尖輕輕一顫,一隻螢蟲悄無聲息飛向她袖口,化為一點微不可察的暗光。
另一隻螢蟲乖巧飛到他手心,暗光一閃,溫緒就聽見她清淺的呼吸,御劍而起的風聲似乎浮動著她身上清冽的暗香。
他又咳出一口血沫,看著滿山狼藉,忽的低低笑起來。
林然抱著侯曼娥走出魅花之海,在一座小丘山頂盤坐下,攬著她的頭枕在自己懷裡,手指輕輕滑過她脖頸,侯曼娥脖頸上的血痕勒痕隨著她指尖的滑動,緩緩消失。
林然檢查過她身上沒有別的傷口,就在她額頭微微一點,那道青色旋渦被彈入她身體,溫和的靈氣如水流轉,耐心得疏通她全身的經脈、一點點安撫下她震盪的魂魄。
侯曼娥彷彿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一點點下沉,無數從地底生長出的手扒住她的身體,把她拖向無底的泥沼。
曾經有一隻手從上面伸過來,那手的主人有著燦爛的歡笑聲和甜美的笑臉,她滿懷期待地去握住,以為那隻手可以把她拉出去。
那隻手拉著她,拉著、拉著,當她的雙腿已經快脫離泥潭、當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開始新的生活的時候,又鬆開了。
那隻手,鬆開她,又按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更狠地推進深淵裡。
所以她終於明白,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她只能靠她自己。
所以她踩著謾罵、踩著詛咒、踩著羞辱和白眼,打碎了牙,一口口吞下血和淚,指甲磨得開裂、手指磨得血肉模糊,她也要攀著崖壁,一步步笑靨如花地往上爬。
只要不再相信任何人,就不會有弱點,就不會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她絕不要再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誰也不可以再傷害她!
侯曼娥一直這麼做著,她一直堅信自己可以的。
可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