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五十。
收錢的,記賬的,兩個鄉老忙得暈天漲地的。經桌前,傳經的人仍然裡三層外三層。人群中有人小聲嘀咕,看人家,多有錢。溜溝子,窮燒包。不知是溜活的還是溜死的?誰行啊?西大街上死了人不都是幾塊錢的經錢嘛,嗨,人吶,越有錢就越來錢,死了都能給兒子掙……
哎,阿訇嘰哩咕嚕的唸的些什麼?唱戲似的。
聽不懂吧,告訴你,那是*語。
我知道是外語,你譯給咱聽聽。
你聽好了,可別往外傳。
咋,還保密?
絕對,傳出去,非被這街上的人給打個半死。
好,我絕對不說,你說吧。
今天死倆明天死仨為主的羅結……
嘿嘿嘿……
進進出出的人群像趕集的一樣。花圈早已擺滿了大半條街。
伴玩沒排練成的這一幫人,呼呼拉拉地來到了丁老四家的門前。寬敞的南北大街上,東西對峙的雙子樓矗立著,在周圍青一色平房的映襯下,就像羊群裡站出了兩頭駱駝。黑色大門上的一對大銅環隨著人群的進出叮噹作響,給亂哄哄的場面更增添了幾分喧鬧。大門的橫樑正中是一幅白底紅字的瓷磚“嘟啊(wa)”。其漢字意思大概是:真主與你們在一起,你們就是戰無不勝的。門前左右的兩隻石獅子呲牙咧嘴,似乎向前來弔唁的客人示威。
東樓的院門朝向東南,進門是一道瓷磚貼成的山水影壁。影壁上的對聯是主人專門請地方名人撰寫的。
上聯:金玉滿堂青山綠水福祉地
下聯:富貴長久人丁興旺和暢家
橫批:順達恆安
進門後,兩個月亮門把大院分成了三個跨院,正中間院子的西側停放著榻鋪,一條黑色的織錦緞覆蓋其上,中心一個鎦金的大“嘟啊”。白色的喪棚幾乎罩住了整個院子。鋪在地上的麥桔乾草散發著刺鼻的黴味。阿訇正站在榻鋪前,四個鄉老分站兩旁,面向西方頌“歲數經”。
村裡成年的穆斯林,這天能來的都來了,沿襲著古老的風俗,沐浴淨身,穿上黑色禮服,戴上白色禮拜帽,送上經錢,帶上哭飯,幫扶著兄弟姐妹,儘快讓亡人入土為安。
送葬的人擠滿了整整一條街。很多人嘖嘖稱道:真氣派啊,還是有錢好,死了也風光,看看,這些花圈多花哨、多好看。有人嗤之以鼻:狗屁不懂的貨!回回家祖祖輩輩,誰家有送花圈的?這他媽的算是什麼教?
那邊的二虎子奮力地往裡擠。他想找丁思武,勸他節哀保重,儘儘朋友之誼。兩人不僅是自小的玩伴,而且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還是出生如死的戰友。憑著身強力壯,他終於擠進了院子裡。天上的雪還在飄,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整個院子霧氣繚繞,像是籠罩在雲霧裡。“歲數經”,仍然抑揚頓挫的在頌,一歲一遍經,就是不知道啥時候能完。二虎子聽不懂經文,但他明白大體意思,這是真主寬恕死者的過錯,讓死者進入信仰的天國。時間還早,估計要到“晌禮”(午後的禮拜撇什尼)才能出殯。他不知道哪個是丁思武,滿地上趴著的全是白花花的大孝子。
一個女人的哭聲從堂屋裡傳來。
大能的主啊,前幾年剛沒了個乖兒,撇下倆沒孃的孩子,沒白沒黑地折騰我。老頭子啊,你太狠心了,你也撇下俺孤兒寡母的一甩手走了,你倒是心靜了。主啊,真是罪我啊……
二虎子站在一旁眼淚汪汪,他聽出來了,這是丁思武母親在哭。儘管動不動就二桿子似的吹鬍子瞪眼,只是見不得人哭,聽見哭聲,他便禁不住淚雨滂沱,似乎比當事人還要悲傷。哭過後,他開始恨自己,又不是死的你的爹,你哭個啥勁呢?可是,不管用,下次碰上類似的場合他還是一如既往。哭了半天,覺得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