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宵回到家時輕手輕腳,仍然驚醒了媽媽。紀楠披上外套來到客廳,見到他時,先是唱出一口氣,又道:&ldo;我還以為進了小偷,怎麼這麼早回來?&rdo;
&ldo;我前天跟您說過的。&rdo;紀宵回了一句,換了鞋進自己房間。
他對著沒有鋪的床,默默地拉開椅子坐下。心裡的種種委屈與憤怒翻江倒海,一同湧在喉嚨裡,沒來由地想起自己對楚瀾說,&ldo;媽媽只愛她自己。&rdo;
紀宵把手機接上電,反覆把玩,他低頭,在與楚瀾的對話方塊裡打下幾個字,看了良久,又挨著刪掉了。他怕楚瀾當真,這種脆弱的時刻紀宵除了久未謀面、只剩下個模糊影子的父親,只能想起楚瀾了。
那行字在他舌尖徘徊良久,好容易說出來,又怯懦地挨個刪除。
&ldo;要不你還是帶我回家吧?&rdo;
這天紀宵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一身厚實的冬裝,在清早幾個人都沒起床後出了門。他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坐過這趟公交了,紀楠自從離急切地要割斷與夫家的一切聯絡,為此不惜跟父母都鬧翻了。
紀宵剛上初中去過一次,豈料到現在為止,又過了六年。
這趟公交晃晃悠悠,沿途從新開發的城區到了最陳舊的地方。紀宵跳下車,晨光熹微,他伸了個懶腰,依照記憶裡的方向七拐八拐,在巷口買了油條豆漿,想了想,又去隔壁的門市小吃店中打包了綠豆粥跟肉包子。
他拎著冒熱氣的塑膠袋,走進了一個小巷。
小時候紀宵住在這裡,老城區的道路又窄又複雜,和小夥伴玩的時候偶爾還會迷路。紀宵越走越覺得熟悉,他停在一個單元樓前,抬頭看了看二樓的花,露出個笑來。
敲門時忐忑的心情在翻覆,紀宵的心跳很快,他沒打過招呼,貿然來訪,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高興。可是太久不見,好多話可以說,之前沒聯絡,他們會介意嗎?在家裡感受不到的氛圍,紀宵想,&ldo;這是最後的港灣了。&rdo;
很快他聽到了裡面的貓叫聲,還有腳步,老式的鐵門開啟時發出&ldo;嘎吱&rdo;一聲。
頭髮花白的老人攏著外套抬起頭:&ldo;……這麼早,誰啊?&rdo;
他拼命壓抑自己的聲音,讓它聽上去不至於顫抖:&ldo;奶奶,是宵宵。&rdo;
&ldo;上大學了啊……&rdo;奶奶摸了摸他的頭,把早餐放在桌上,&ldo;也不說來看我們。你爺爺之前生了場病,現在還虛著呢。&rdo;
紀宵從廚房裡摸出碗碟,替奶奶把豆漿倒好:&ldo;您喝。之前媽媽不許我來,和他們……鬧了點矛盾,不想再惹她生氣了。以後我一定常來,奶奶,我現在是大人了,什麼時候來都行。您存一個我電話,想我了就打,我馬上來。&rdo;
奶奶笑著牽過他的手,紀宵眉目低垂,注視到手背上的皺紋和老年斑。他太久沒跟老輩親近,從前還記得的時候,奶奶是個精神矍鑠又十分潑辣的中年女人,因為父母的事沒少發脾氣,對他要求也嚴格,一言不合就要拿雞毛撣子。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奶奶竟然學會了寬容大度,可也真的變老了。
&ldo;在上海念書啊?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們家宵宵會有出息的。老頭子開春就全好啦,我們身體還硬朗,等你以後孝敬我們呢。&rdo;
紀宵連忙點頭:&ldo;會的,我學金融,以後好找工作的。等我大學畢業就回錦城來,到時候買套大房子,把您二老接過去住。&rdo;
聞言,奶奶卻露出了局促不安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