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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頁

許久,李慕雲未答出一句話,他只是茫然的搖頭,一連搖了幾下,才略顯哽咽著發出聲音。

「榮華富貴……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李慕雲說著,臉色忽而發白,他皺眉輕咳了幾聲,「盧盛,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麼……」

只這幾句話,又如何能夠把盧盛這個死心眼兒的痴情種給說服了?他緊盯著李慕雲看了半晌,見李慕雲不再多做解釋,也只得憋著一口悶氣,放下車窗邊上的竹簾,冷眼望向前陣仍在與叛軍激戰的唐軍主力。

「那我告訴你,慕雲,胡九彰已經死了。是我殺的。我把他的屍體留在潼津縣了,你若想找他,回潼關便是。只是找到找不到,便不是我能說得算的了。」

盧盛的聲音不冷不熱的從車外傳來,而車內的李慕雲,已然慘白了臉孔。

他忽然十分痛苦的按住胸口,好像那一瞬間已經無法呼吸。他的臉色由白轉青,攥在胸口衣襟上的一雙手,已然要繃出青筋來。

過了好一陣兒,李慕雲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但他人已經癱倒在座椅上,只慘白著一張臉,好似病入膏肓,再使不出半分力氣。而車外的盧盛,則再沒有向車內問過一句。

唐軍主力從東邊逃回時,李慕雲仍癱在車內。他只覺得馬車被猛然拉出了幾十米來,緊接著腦內便是一陣眩暈。但他到底還是沒暈過去,之後他便聽到盧盛指揮著周圍士兵整隊西撤的聲音。

唐軍輸了?

李慕雲無力起身去看,他只萎縮在車廂內,靠著那軟塌,忍著胸口不時傳來的陣痛,腦中不住浮現胡九彰的影子。

老胡死了。

雖然這話是從盧盛口中親耳聽來的,但李慕雲始終不敢相信,胡九彰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他的一顆心都懸在嗓子眼兒裡,縱然外面如何混亂,他都不能從當下的質疑與恐懼中脫出神兒來。

老胡沒死,盧盛只是在騙人……

他默默想著。

但萬一盧盛沒騙人呢?萬一老胡真的死了呢?

他又止不住這樣問自己。而這一問,便免不了心口一陣絞痛,好像能要了他的命。

但無論李慕雲如何痛苦,唐軍的敗局,卻不會留給他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接下來一連兩日,李慕雲都是在馬車上上下下的顛簸中度過的。這期間,他發起了高燒,但在唐軍爭分奪秒的潰退中,卻沒有時間為他留出熬藥喝藥的空當兒。

盧盛對李慕雲的關注也顯然不似往常。他任由李慕雲一個人萎靡在車內,就連一日三餐,也是僅由身邊的衛官獨自送去的。好像李慕雲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已經與他毫無幹係。

面對忽然轉變了態度的盧盛,就連李慕雲自己,也不禁覺得,盧盛已經心死。這局面本是他所期望的,但當事情真的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又止不住嘆息。

當他一人在車內輾轉反側,被高燒反覆折磨時,他無數次想到了死。病重之時,他甚至開始相信盧盛口中,胡九彰的死訊真實無疑。因為在這種境地下,只有死,才能讓他從肉身上無休止的痛苦中解脫出去。而倘若死後尚有幽冥可去,那在奈何橋邊,他至少還能尋見胡九彰的身影。

可求死固然容易,但重病之中的李慕雲,卻已經連這最後的一點氣力,也使不出了。

他躺在車內的小塌上艱難的喘息,別說起身,就連飯食也吃不進去。

李慕雲想,倘若這潰退的時間再延出幾日,自己就算不病死,也要餓死在車中了。但無論最終迎接他的是哪一種死法,都必然痛苦無比。

老胡受傷時,是不是也曾這樣痛苦無助過?

李慕雲默默想著,好像只有在想起胡九彰時,他身上的痛苦才能得到片刻緩解。

然而,李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