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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念卿抱緊女兒,仰起頭,任燈光耀得眼前模糊一片。

霖霖抬頭看見媽媽臉上溼漉漉全是淚水,可是媽媽卻在笑,無聲地笑。

“媽媽……”霖霖抬起雙手胡亂去擦她臉上的淚。

“你想不想和媽媽在一起?”念卿低頭問她,冰冷的手捧起她的臉。

霖霖用力點頭,“也和爸爸在一起!”

念卿緩緩笑,“好,到哪裡,我們都在一起。”

霖霖爬到她身上,小手不停抹著她的淚,“媽媽不哭!”

念卿目不轉睛望著女兒,差一點,她就要吩咐侍從安排去香港的船,先將霖霖送走,安置到安全的地方——那是最壞的打算,也是一個母親護雛的本能反應。

不願相信,也不能畏縮。

假如命運真要如此惡毒,不會因為閉上眼睛就讓一切不再發生。

倘若這一切果真到來,那就來吧。

一紙密電,翻天鉅變,都不會令她有多麼意外。

死算得什麼,仲亨自己向來不避諱這個字眼,也隨時有直面死生的從容。

她是他的妻子,知道他所做的事有多重要,自然也知他的境遇有多危險。

三四年了,也有一千多個日夜了。

她時時刻刻懼怕著某些事,懼怕一切不祥的徵兆,每一次他要征戰要遠行,都唯恐是最後一次離別……她不許家中僕傭有任何的口無遮攔,不許言語稍有觸犯忌諱。

她怕,怕得不能入眠,怕得風聲鶴唳。

她不怕,明知他要去一次比一次更危險的地方,也放手讓他去,從不阻攔。

不畏生死,只怕別離。

死亡沒什麼了不起,不管他去到哪裡,他和她總要在一起的。

念卿低頭撫上女兒的臉,想起母親撒手去後,留她在世間,過往種種掙扎,往事歷歷歷回現。

不,她的霖霖絕不會如此辛苦。

******

三日後,最壞的訊息和最好的訊息一起到來。

輾轉從北平證實,霍仲亨的座車在去往車站途中發生爆炸,現場找到的焦屍兩具,都不是霍仲亨本人,他的隨行警衛也隨即在爆炸後失蹤。

前往日本途中的薛晉銘也許提早得到顧青衣的訊息,中途離奇失蹤,等候在碼頭逮捕他的情報處人員空手而歸。

這是最好的訊息。

最壞的訊息卻從南方傳來——發出密電便失去音訊的顧青衣,喬裝潛住南洋,登船之時被發現行跡,遭到逮捕,旋即宣佈了她的叛國罪,當晚就在獄中執行了秘密槍決。

這是許錚親自帶來的訊息。

歷經了太多的死亡,眼看著一個個人從身邊離開,似乎死亡,已成為司空見慣。

“她什麼時候去的?”夫人站在落地長窗後面,背影孤峭,語聲空茫。

“槍決是在凌晨。”許錚摘了軍帽在手中,黯然低頭。

夫人一言不發,推門走出庭院,來到白茶花下,朝南方屈膝跪倒,緩緩俯拜下去。

顧青衣,至今不知她真正的名字。

只知她總穿一身奇裝異服,描著梅子色口紅,笑容孤傲。

只知她彈得一手好鋼琴,卻偏愛拉一手嚇死人的胡琴。

後來仲亨說,顧青衣死去的未婚夫最愛聽胡琴。

她曾笑著問她,“假如是我先識得他呢?”

失去未婚夫之後,霍仲亨是她在黑暗中唯一可望見的光明。

這光明卻沒有照向她,而是照向另一個女人。

於是她轉過身,索牲化作黑暗中的“燕子”,投向遙遠南方那一線理想中的光明。

可是黎明前最暗的深夜,黑暗終於吞噬了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