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猩紅絲絨更深豔的,是靜靜躺在盒中的一對鴿血寶石。
那豔絕光采,世無其二,是真正會奪去人心的魔魅。
似曾相識,卻又前所未見。
病房的門被推開,護士鬱文進來,見念卿神色不對,便笑道,“別擔心,他們下去散步了。早晨空氣好,多走走也是好的。”
“走了多久?”念卿顫聲問。
鬱文怔住,“有一會兒,今天薛先生起得格外早……”
她話音未落,只見念卿發足奔出門去,頭也不回奔下樓梯,薄呢裙角揚起在樓梯轉角。走廊上的守衛慌忙追上去,急聲喚著“夫人”、“夫人”。
鬱文自驚愕裡回過神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忙追到視窗張望。
積了一夜雪的院中,落梅飄灑,清晨陽光淡薄。門裡門外依然守衛森嚴,梅林中卻沒有人,整個院裡都不見薛先生與祁小姐的身影。鬱文退後一步,心下震動,升起不妙之感。
念卿追出醫院,不顧侍從呼喊,一口氣追到數百米外,追出巷口,追上行人漸多的街上,直至再也跑不動……地上積雪滲入單靴,浸溼了裙襬。茫然駐足四顧,念卿急促喘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寒風颳進喉嚨,似刀子剜割。
幾個侍從一路惶恐跟著,不敢勸阻,不敢問——這二位都是夫人的朋友,行動自由不受限制,守衛只道他們是在巷口散步,誰也未想過阻攔盤問。
“有誰看見他們走的?”念卿撫胸急喘,“往哪邊去了?”
侍從們面面相覷,有人惴惴道,“大約是往右邊走的,碼頭也是這個方向。”
念卿立刻吩咐備車,任憑侍從阻攔,只二話不說,上車便催司機往碼頭趕去。
車輪壓得一路冰屑四濺,陽光漸漸透過層雲,被雪地一映,更是白茫茫的刺眼。
那一方小小盒子仍緊扣在掌心,念卿一言不發,直覺眼睛乾澀刺痛,也不知是不是被陽光晃的。車子風馳電掣趕到碼頭,遠遠的,已見著大小船隻進進出出,入目盡是繁忙景象。
船來船往,離別送行的人群擁擠岸上。
眼前種種似曾相識,仿如昨日重現。
侍從跳下車,拉開車門,卻見夫人靜靜坐著,身姿端正,眼望著前方的碼頭,似乎並無下車的意思。侍從試探問,“夫人,要不要下令封閉碼頭?”
這裡已是霍仲亨所轄地界,莫說封閉一個碼頭,就是攔截江面,將所有已開出的船隻追回也不是難事。夫人若想追回那兩人,只需一聲令下,實在不必親自追來。
可是夫人緘默,一動不動望向前方江面,目光恍惚,唇角抿緊。
他口口聲聲仍喚著雲漪;
他送回這遺落已久的寶石;
自始至終他是最清醒的人,從不曾遺忘各自身份,亦不曾期望逾越,甚至不願令她兩難。
有彼一人,她又能再做甚麼?
無非是,放手後退笑對。
便讓往昔種種皆隨他去,有情無情終需斷絕。
念卿低頭,將絲絨盒子握在掌心,一點點攥緊。
侍從喚道,“夫人?”
她閉了閉眼,緩緩搖頭。
“您的意思是,放他們走?”侍從遲疑問。
夫人側臉向內,彷佛帶了一絲笑,輕聲道,“回去吧。”
侍從愕然,看著她漠然神色,與方才失魂一般追出醫院的樣子,彷佛竟是兩個人。
車子緩緩掉頭,原路返回醫院。
路上夫人再未開口,微闔雙眼似睡著一般。
直至侍從輕聲喚道,“夫人,接您的車已到了。”
念卿睜開眼,見已到了醫院,門前已有四部黑色車子靜靜停著。
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