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空如洗, 京市的早高峰還沒開始,空曠的柏油馬路幾乎一眼能望到盡頭。身前的男人弓著背,襯衫被風鼓起,呼呼聲隔著厚重的頭盔壓在耳膜上。
林以檸彎起眼, 一整晚的焦灼、無助、擔憂終於找到了排遣的出口, 自心底生出的暢快。
車子駛出市中心,一路往郊區開去,經過第一道盤山路的時候, 晏析放慢了車速。
山路陡窄,身側兩步便是懸崖韌壁, 高山隔空對望, 山谷間草木蔥蘢。林以檸下意識地收緊手指, 隔著薄薄衣料, 指腹下的觸感有點兒硬。
不是有點,是很硬。
林以檸恍然想起高中時, 她偷偷拍得那張照片, 照片裡, 晏析掀起球衣擦汗,薄薄腹肌露出的一瞬, 球場邊全是尖叫聲。
幾乎是下意識地, 林以檸的手指輕輕動了下。
「林以檸。」
晏析沉沉的嗓音和蘊涼疾風一起擦過耳際, 林以檸輕嗯了聲, 便聽他聲線裡沾染了笑, 「不帶你這麼佔便宜的。」
林以檸倏然臉紅,可身側就是山崖,她根本不敢鬆手,手指甚至有收緊的趨勢。
「我……沒有。」
晏析沒反應,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半晌,林以檸又軟乎乎問了一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她有點路痴,盤山路走了一圈又一圈,早已經沒了方向,視線裡山路蜿蜒,懸谷深處鬱鬱蔥蔥。
晏析低緩的笑聲響起,隔著面罩,像被壓在了喉嚨裡。
「去哪都不知道,你不怕我把你賣了?」
林以檸繃起臉,第一次反唇相譏,「你那麼有錢,賣我做什麼。」
晏析微怔了下,舒朗的笑聲混著涼風,掠過山壁。
笑聲漸息,林以檸聽他又補了句,「你是無價寶,不賣的。」
很低的一句話,林以檸卻聽得清清楚楚。
心絃顫動,落在心尖的蝴蝶振翅欲飛。
車子最後停在一段山道前,晏析熄滅引擎,摘下頭盔,「到了。」
林以檸掀起面罩,納涼山風撲面而來,空氣裡是滿滿的潮濕感。
笑意漫出眼角,林以檸摘下頭盔,四周張望,「這是什麼地方?」
「聲空寺。」
林以檸抬眼望去,竹林掩映間,可以瞥見寺廟飛簷的一角。
晏析居然帶她來了寺廟。
寺廟祈福求平安,林以檸猜想到了晏析的用意,是為了林橋。
心尖軟軟的,這原本寒涼的深山古寺,彷彿也沾上了春意,讓她甘願沉溺在溫柔明媚的春光裡。
「據說這裡的平安符很靈驗。」
晏析開口,林以檸輕嗯了聲,視線裡密集的臺階沿著山道鋪排而上,幾乎望不到盡頭。林以檸嚥了下口水,又深吸了口氣,準備拾級而上。
面前忽然遞來修長好看的手,林以檸抬眼,見晏析眼底浮起笑意。
「要不要牽?」晏析維持著伸手的動作,深湛的眸子凝著笑,似乎在等一個答覆。
林以檸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單純的牽手。
從前的每一次,晏析都是規矩地握著她的手腕,從來沒有牽過她的手。在這件事上,他似乎有很強的邊界感,大約覺得,牽手是戀人才會做的事。
「林以檸,想清楚了嗎?」晏析的視線落下,湛黑眼底凝了最耀眼的春光。
林以檸只覺心尖的蝴蝶動了動翅膀,在經歷漫長冬夜的蟄伏後,於明媚的春日裡,終於展翅。
她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手交付到晏析的掌心。
手驀地被攥緊。
林以檸下意識的想抽出,卻又被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