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姐見了春瑛,有些意外,又有些尷尬,站起身拍拍裙上的塵土,卻低下頭不說話。
春瑛爬起來,遲疑了一下,便問:“蓮姐?好久不見了,你也是來漿洗房的?”她望向對方空空如也的雙手:“來領衣裳?”
蓮姐悶悶地應了一聲,似乎不願意跟她多聊,抬腳就往漿洗房的方向走。春瑛叫了一聲,沒叫住,心裡很是疑惑。
當初蓮姐進府前,總是一臉愧色地望著她,一再向她道歉,好象真的搶了她的工作似的。但她心裡清楚,就算沒有蓮姐,她也不肯去二少爺身邊服侍,現在更是確定這一點。她原本還稍稍擔心過,蓮姐進府後會被那個變態二少爺折磨,不過二少爺與三少爺不和,連丫環們都不敢私下有來往,她就沒有多事去打聽。可蓮姐見了她,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現?這裡前後又沒有別人在。
她不解地走向漿洗房。那裡其實是一個大院子,三面房屋環繞,院中有水井、水池,十三四排晾衣竿子,十多個婆子媳婦挽高了衣袖在做活,有的洗衣,有的上漿,有的在熬製漿衣用的米,有的將洗過的衣物抻平晾曬,忙得熱火朝天。左面廂房前,蓮姐正跟一個婆子說話,似乎起了口角,聲音越說越大聲。
蓮姐罵道:“衣裳送來四五天了,怎的還未洗好?!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整日只會偷懶耍滑!”
“喲,姑娘,話可不能亂說!”那婆子抽出頭髮上的一根赤金簪子,剔了剔牙,也不知道吐了什麼東西出來,才閒閒地道:“你也不睜大眼瞧瞧,咱們滿院裡有多少衣裳要洗呀?不但老太太、侯爺、太太、少爺、小姐們的衣裳要送過來,連各位管事和管事娘子們,我們也要侍候的,更別說還有你們這樣的大姐們。成日都停不了手,手上被水泡得都掉皮了,偏偏還被人說在偷懶,真是冤死了!”
從廂房裡走出另一個婆子,靠在門框邊斜斜打量蓮姐一眼,撇嘴道:“我們給主人家洗衣裳,是本份,誰家小丫頭也來湊熱鬧?若全府上下,不管誰的衣裳都要送過來,我們連飯都不用吃了!說我們偷懶?說風涼話倒容易,有種自己來試試呀?”
蓮姐氣得漲紅了臉:“你……你們胡說什麼?!我要的是二少爺的衣裳!二少爺明兒要出門,可衣裳送過來好幾天了,也沒見人送回去。”我不過來問一聲,你們居然說還沒洗?!我不管!二少爺惱了,吃虧的可是你們!“
先前那婆子先是變了臉色,卻很快又笑了:“原來是二少爺的?我說呢,咱們原也沒有替小丫頭洗衣裳的先例。只是這些天侯爺屋裡送了好多衣裳過來,還有官服,都是急用的,老太太要去王府,太太又接到別家府裡做客,不然就是請客人上門,堆了好些貴重的衣裳要漿洗呢。二少爺若是不急,就先穿別的對付對付,等我們閒了再替他洗,如何?”
“你!”蓮姐的臉又漲紅了,窒得說不出話來,半日才冒出一句,“你們這是要造反?!二少爺一定會生氣的!”
她來去就只有那幾句,婆子們也不怕,只是笑說:“我們也不敢惹二少爺生氣,只是實在沒空洗,要不姑娘帶回去自己洗?”氣得蓮姐直跳腳。
春瑛大感訝異,記得以前二少爺可是人人都懼他三分的角色,又因為在老太太、侯爺面前很得寵,府裡的僕人誰不巴結他?象這樣明顯的推諉之辭,更象是對大少爺說的。她早聽說二少爺科舉沒考中,讓老太太和侯爺很失望,可是他仍然是這個家裡的少爺不是嗎?雖說沒中進士,但也還是舉人,這些婆子怎麼敢這樣得罪他?
倚門的婆子發現了春瑛,只一眼,便記起了她是誰,忙換了笑臉迎上來:“這不是三少爺院裡的姑娘麼?到這裡來有何貴幹?啊!三少爺那件寶藍袍子已經洗好了,我這就去拿!”
春瑛睜大了眼,看著她一陣風似的捲進屋裡,又一陣風似的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