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扶起一個倒了的實驗椅,環視眾人。
此時,曾遐動了動脖子,視線在接觸到周凜雙腳的那一刻定住了。
猛地,她抬起頭。
在一片低得不能再低的腦袋裡,曾遐的臉十分顯眼。
就像她第一次闖入這間實驗室時那樣,正巧和周凜四目相對。
“曾遐。”周凜順口喊出她的名字。
然後只聽得一陣吐氣聲,大家如釋重負地抬頭,有的看向窗外,有的則同情地望著曾遐。
曾遐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畫面,完全沒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她和其他人關注的並不是同一件事。她的眼睛驚恐地瞪著,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鎮定!鎮定!
曾遐在心裡一遍遍重複,卻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似乎是覺察到了她的反常,大家竊竊私語起來。而她的世界則異常寂靜,只有心跳聲一路從胸口轉移到頭顱,不斷撞擊耳膜。
“老師……”曾遐艱難地開口,她舉起手,指著周凜的腳,“你的腳邊有條蛇!”
此時的雷亦清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還能有閒情逸致打聽盧秉一的八卦。
“說起答謝宴,我倒是聽說,席間有位大小姐潑了別人一杯水啊。”雷亦清話鋒一轉,暴露出自己的八卦本性。
盧秉一沒料到他突然換了話題,一時沒適應,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
“沒什麼,就是和那位先生價值觀不大相同罷了,順手就潑了上去。”她打了個哈欠,發誓以後再也不讓老媽幫著物色相親物件了。
“喲,您還真霸氣啊,‘順手’!人家指不定在背後怎麼罵你呢。”
“隨他們怎麼想,反正我就是矯情任性,目中無人。”
雷亦清怎麼聽都有一股賭氣的意味,便笑了笑:“別呀,我還等著吃你的喜糖。實在不行,我給你介紹幾個!”
盧秉一啞然失笑,心想還是把這小子踢回實驗室吧。
其實女人傲慢些也沒什麼不好,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真正的問題在哪裡——像她這種有精神潔癖的人,是註定嫁不出去的。
“我不喜歡活得太認真的男人。”她忽然說。
“嗯?”
“我說我的標準是,不要活得太認真。”
雷亦清笑了,這麼奇怪的擇偶標準還是第一次聽到。
“活得太認真,會很累的。”
“呃……那你有沒有什麼參考模型?”
“我哥呀。”盧秉一惡作劇似地搬出了終極擋箭牌。
“他活得當然不認真啦,他那是自由散漫吧!”說著,雷亦清笑得更厲害了。盧秉一也笑了起來。
說起盧氏的大公子,雷亦清順口問:“他的公司現在怎麼樣?”
“好像還可以吧。”盧秉一含糊道,轉身擦起了架子。
好像?拜託,她好歹也是公司的股東,哪有不清楚的道理。雷亦清撓了撓頭,突然發現一直以來盧秉一都極少談論那家公司的事。
不,不是極少談論,而是……很避諱。
為什麼會想到這個詞呢?雷亦清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一發現這一點,他便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顯得有些尷尬。他想著,看了眼時間,決定返回資料室。
送走雷亦清,盧秉一掃起了地。細碎的塵屑一點點揚起,她跑出房間,捂嘴咳了兩聲。
年久失修的柱子支撐起整條走廊,一側放滿了陌生的標本,另一側傳來的卻是自己熟悉的人聲。她聽著,靜靜靠在牆上,輕出一口氣。
自己還真是諷刺,用了十年時間喜歡的,其實是一個活得最認真的男人。
太認真了。